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這時候就該趕緊滾了。方長譽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才能控制自己不往後縮。
馬車上的男人一個眼神,侍衛長李松霖領會了主人的意圖,揪着方長譽的手臂,把她抓了過去,抓到了馬車邊。
方長譽回過神來,大叫起來,“你幹嘛?非禮啦!”
“不想要舌頭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方長譽周身冷颼颼的,不敢再大叫了。
方長譽定了定神,“我……我是兵部左侍郎劉新的侄女,她……她是哪頭蒜?你又是哪根蔥?我瞧中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方長譽朗聲報出舅舅劉新的大名,彷彿生怕他們聽不見似的。
“大膽!這位是安王殿下!”
此刻,安王朱啓鐸看清楚了她的臉,愣了片刻。
記憶中圓嘟嘟、只有一個梨渦的可愛臉蛋,如今好像是放大了一些,骨骼棱角也明顯了些。
小時候古靈精怪的那雙眼睛,如今燦若星辰,靈氣逼人。小時候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如今清泠泠如玉碎。
十年前,他離開京城前的最後一年,這個女孩兒常常入宮,以伴讀之名,行蹭喫蹭喝之實。
當年跟着父親進宮蹭喫蹭喝的小姑娘,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身材高挑,腰肢纖細。
只是,爲何小時候可可愛愛的小姑娘,如今竟是這副仗勢欺人的討厭嘴臉?
呵,這污糟一片的京城,會吞噬掉一切他認爲美好的東西。
朱啓鐸斂神,嗤了一聲,“原來是仗着劉狗的勢。”
只要是他看不慣的人,從他口中出來都是狗。連如今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秦翊祺,都被他罵秦老狗。
方長譽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裏着實是很怕他。
她鼓起了不小的勇氣,纔敢繼續挑釁,“你辱罵我舅舅!我就要回去告訴舅舅,讓他參你一本。前任禮部尚書顧巖瓚對他不敬,都被貶去了定中。”
如果方纔朱啓鐸還只是輕蔑,聽到前任禮部尚書顧巖瓚之後,他的眼神裏瞬間起了騰騰殺意。
馬車裏伸出一隻五指纖長的手,瞬間就掐住了方長譽的脖子。
窒息感瞬間襲來,求生的本能讓方長譽掙扎着,卻無濟於事,她聲音嘶啞,“你放開我,我舅舅劉新定饒不了你!我舅舅劉新可是正三品左侍郎!”
她這麼掙扎着,心裏明白,安王朱啓鐸怎麼可能把劉新放在眼裏,她只不過是要反覆提醒他,在他面前提起劉新這個名字。
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迷糊之中,她隱隱約約聽到了顧瓔給她求情,“殿下,求您手下留情,方姑娘不好了。”
就在方長譽感覺自己要過去了,安王朱啓鐸終於鬆了手,順勢將她往後一扔。
就這麼隨手一丟,她就被扔得摔出去老遠,她的肩膀撞在臺階上,發出“砰”一聲悶響,她頓時感覺肩膀鑽心的痛。
朱啓鐸沒再說什麼,他一個手勢,馬車便啓動了,朝着前方駛去。
方長譽大口大口呼吸着,驚魂未定。
原來空氣如此甜美。
這一天的晚上,方長譽的舅舅劉新在青樓嫖妓,玩得正起興時,突然就被安王的人抓走,連夜丟去了錦衣衛。
一覺醒來,方長譽就發現劉家被圈禁了。方長譽高興得想放炮仗,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挑起了安王對劉新的敵意!
方長譽的肩膀被朱啓鐸摔得腫了一大塊,當時還不明顯,過了一晚上,才真是讓她感覺痛徹心扉。
宋氏十分焦慮,把她叫去責問道,“方長譽,昨天到底怎麼回事?聽說你得罪安王了。”
方長譽道,“我去買一支筆想送給舅舅,安王的相好也想要,非要讓我轉賣,我不答應就欺負我,差點掐死我不說,我這肩膀也被他摔腫了。安王還不解氣,這又去找舅舅的麻煩。”
宋氏道,“這個安王,不知道你舅舅是秦閣老手下的紅人嗎?”
雖然按照律例,官員禁止宿娼,可是這些年風氣壞了,這規矩幾乎形同虛設。劉新並不是第一回上青樓,以往都風平浪靜。
宋氏縱然對劉新嫖妓有不滿,可孃家依仗着劉新的權勢,到底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方長譽道,“知道呀,我還特意告訴他了!結果安王就罵舅舅是劉狗,可難聽了。”
宋氏一聽,怒道,“真是過分!敢抓秦首輔的人,還讓人圈禁了我劉家,這安王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方長譽心中默默嗤笑,真是無知蠢婦!
這些人啊,得意得太久了,跟着秦翊祺猖狂太久了,以爲權臣真能越過皇室了。
方長譽回到臥房,卻見臥房裏有個人,她嚇了一跳。
“蘭玉哥哥,你怎麼進來了?”
劉府已經被圈禁了呀,而且,外頭都是持火器的錦衣衛力士看守着。
李蘭玉道,“只要是由人看守的牢獄,就一定會有漏洞。”
“也對。”
方長譽還沉浸在初戰告捷的喜悅中。
李蘭玉道,“小方,我要送你離開京城暫避風頭,快收拾東西。”
方長譽一詫,“你讓我離開京城?我不走!”
李蘭玉提醒她道,“雖然你這回成功借安王之手,打壓了劉新,可是你也惹到安王了。安王性情不定,沒準兒突發奇想又來對付你。”
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劉新是不能再在兵部侍郎這個位置坐了。只要拉下劉新,李蘭玉他們就有機會安排人手上。
“還有,過不了多久,劉家也會醒過神來,是你得罪了安王,引得安王對付你舅舅,劉家人必定要收拾你。你此刻就離開,反而安全些。小方,你準備準備,我會想辦法送你去青州你爹那兒。”
方長譽堅定地拒絕,“我纔不要去青州找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爹和兄長們被秦氏打壓,纔去了青州,他們如今自身難保,我留在京城,是他們的希望。我不僅要留在京城,我還要幫助他們。”
“好姑娘,你要聽話。”
方長譽還是不肯,“蘭玉哥哥,不是隻有你們男人有抱負,我也要戰鬥!我去青州又能怎樣?和爹爹一起等着下一次暗殺嗎?”
這話把李蘭玉問住了,官宦人家的子女,命途從來都和家族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