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譽何等厚臉皮,她怎麼可能就老實地滾了?
“殿下,您知不知道,那個很有名的庚桑大夫?他曾是太醫,年紀輕輕就做了太醫院的院正,後來不知爲何竟辭了官,去了江南開了一家叫宏濟堂的藥堂。”
方長譽說完,注視着他。他看着書,沒什麼反應。方長譽知道,他肯定聽到了,就是不想搭理她。
她又道,“我想啊,您的舊傷困擾着您,讓您睡得也不安穩,您真的應該請這位有名的大夫,好好瞧一瞧。”
半晌過後。
朱啓鐸終於開口,“所以呢?”
所以呢?這還有什麼可問的,當然就是要想辦法請大夫來啦。
“所以,您就派人去請這位大夫來京城吧。”
她說完這話,又過去了半晌,朱啓鐸都沒再給個反應。
“要不……”方長譽試探道,“我寫一封信寄去藥堂試一試?哥哥的傷肯定還沒好全,不然,就麻煩哥哥去給您請了。”
朱啓鐸不置可否。
方長譽問,“殿下,您是不是生氣了?”
她聒噪得緊,他不說話,她自己都能叨叨半天。
“殿下,您聽我解釋,您也聽聽我的苦衷嘛。我的家人都被排擠出京,而秦家人仍然虎視眈眈。只因我是個不起眼的女子,才勉強留在了京城。殿下,我現在一心只想幫助家人,實在沒有心思考慮旁的。”
方長譽擡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殿下……”
他還是不回答。
方長譽更大膽些,坐到了他的旁邊,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殿下,像我這樣因家族變故而無依無靠的女子,還有很多。我有一些事一定要去完成,我想盡力去改變一點點,我不想就只做一個養在深閨的無知婦人。”
終於,朱啓鐸接了她的話,“你不是已經在天下美人榜排第四了嗎?怎會是不起眼的女子?”
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方長譽也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笑嘻嘻地問,“殿下,您終於肯承認我的美貌了嗎?”
朱啓鐸斥道,“少油嘴滑舌,今天去練騎馬了?”
“當然練了!就算您不監督,我也很自覺地去了,淺冬可以作證!”
朱啓鐸沒再說什麼。
“殿下,您也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嘛,好不好?”
“嗯。”朱啓鐸勉強地應了一聲。
方長譽一拍手,“我馬上就寫信,說幹就幹!”
她說着便取了筆墨來,趴在小炕桌上,開始寫信。
寫着寫着,方長譽突然感覺到,一邊耳邊癢癢的,是他捏住了她的耳墜把玩。
他只是捏住她的耳墜把玩,卻彷彿捏住了她的咽喉,她渾身都僵硬起來。
她弱弱地抗議,“殿下,人家要寫信呢。您別鬧人家!”
話音裏帶着求饒的語調,讓他更加鬆不開手。
朱啓鐸突然問道,“爲何不願生孩子?”
方長譽心裏咯噔一下,他還是不放過她呀。
生孩子這種大事,這不是取決於兩個人嗎?沒有熱烈的感情,怎麼會想孕育子嗣呢?
朱啓鐸又一遍追問,“嗯?”
“殿下,您先鬆手嘛。”
“先回答。”
“那就換個問法,你心裏是不是已經有了想託付的人?”
方長譽趕緊否認,“還沒有這樣的人。”
就算有也得說沒有啊,要是敢說有,朱啓鐸怕是要把她和那人殺瞭解氣。身爲他的侍妾,還敢想着別的男人,這不是給他戴綠帽子嗎?
朱啓鐸原本以爲她這般不願,如此排斥他,是因爲早有了心上人。
“那爲何還要放妾書?”
方長譽坦言道,“當然是因爲不想當這低人幾等的侍妾。”
安王府的侍妾,要侍奉安王、王妃與側妃,也就比奴僕高一點,她是被綁來的,是被他強佔的,她憑什麼要欣然接受呢?
朱啓鐸直問,“你想當王妃?”
“我纔不想當王妃!”方長譽脫口而出。
說出口後,方長譽又覺得自己回答得過於乾脆了,似乎有點打他的臉,又趕緊補充道,“我只想過,我要明媒正娶,做一家主母。就算我家現在落魄了些,要個明媒正娶不作妾,原本也不是難事。可是……”
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後面的話就不好再說了。
“殿下,放妾書這個事兒,您能不能稍微考慮考慮?”
朱啓鐸仍是果斷拒絕,“不能。”
方長譽控訴道,“殿下的王妃之位,早就被高門貴女預定了。我留在王府,就只有低人一等的份兒。”
“誰能預定?”朱啓鐸嗤笑了一聲,“除非我自己願意娶,否則,沒有誰能踏進安王府的門。”
方長譽追問道,“難道殿下不想娶顧瓔嗎?”
安王的王妃人選,無非就是那麼幾個。
方長譽覺得,顧瓔的機會最大。畢竟,除了顧瓔,朱啓鐸可沒給過哪個女人好臉色。
“你纔是離王妃之位最近的人,你不想低人一等,就要努力盡心侍奉。”
什麼?
等等,這不對勁!
明明就是他覬覦自己的肚子,怎麼還反過來給她畫上大餅了呢?他果然還是個厚顏無恥的狗男人!
呵!她果然就是不該起什麼惻隱之心,心疼他有傷不容易。
就算他真心求着自己當王妃,她都還要慎重考慮呢,他還要讓她努力,想得美!
她沒好氣道,“殿下問完了吧,我要寫信了!”
朱啓鐸暫且鬆開了她的耳墜,心裏突然起了一個極惡劣的念頭。
既然她還沒有想託付的男人,那就把她困在王府裏,從今以後,再不許見到別的男人,只能見到他。
就算曾經有一點點苗頭的,也要扼殺在搖籃裏。
但是……
他心裏又有另一個聲音。
他何嘗不知道,這小東西從小就是個膽大有主見的,她就不是個能老老實實呆在閨閣裏的女人。這些天被迫呆在王府裏,她怕是早就憋屈壞了,整日琢磨着怎麼逃出生天吧。
呆在他的身邊,真的讓她如此不自在、如此想要逃離嗎?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再被關一些時候,這從小就不安分的小東西,必是要造反了。
片刻功夫後,方長譽拿起信紙,輕輕吹了吹,“我寫完了,我要出門去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