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琤離開攬月宗這件事,並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在攬月宗內他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

    他回到魔界,來到那座熟悉的宮殿,重新做他的魔君。

    厲琤立於大殿之上,俯瞰下面成千上萬的魔兵。他們排兵成一個個矩陣,手持魔戟,高呼魔君萬歲。

    一個月後,他們將從祕境的密道里來到修仙界。

    最先要攻打的就是三百年前設計厲琤的攬月宗,而那天也是蘇恬和厲瑛定親的日子。

    她和厲瑛本就沒有感情,一切不過是爲了維持問仙門和攬月宗的聯繫。

    厲琤要一舉攻下修仙界,將攬月宗掌握在手裏,他讓攬月宗同問仙門修好,攬月宗便按他的話照辦。

    屆時蘇恬不就沒必要爲了一個攬月宗而犧牲自己了麼。

    厲琤面無表情地看着下面,心中早已規劃好了一切。

    修仙界各個門派也日夜不休地訓練,爲一觸即發的仙魔大戰做準備。

    魔君並沒有下宣戰時間,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但另一方面,也表明魔界隨時可能不宣而戰,這讓修仙界不得不隨時警惕着。

    這時蘇恬還不知道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君是誰,直到定親那一天,他踏着血海屍山走來,她才恍然認出,這個滿身血腥的人跟在祕境裏幫助她的少年竟然是同一人。

    厲琤一身黑衣,烏髮用玉冠高高束起,臉上還有少年人的青澀,手中滴血的劍卻揭示他惡名昭彰的魔君身份。

    身後魔兵如螞蟻般爬滿攬月宗的山頭,修士很快就敗在魔兵的魔戟下。

    蘇恬身着烈火紅衣,紅着眼與厲琤呆呆地對視,半晌她纔不敢置信般問了句,“你就是魔君?”

    厲瑛還當他是以前那個任他欺壓的厲琤,上前妄圖推搡,被厲琤一劍劈翻。

    那血濺了些到厲琤臉上,他用衣袖擦乾淨了,纔敢回答蘇恬,“我是厲琤。”

    “蘇恬,厲瑛很快就會死了,你不用聯姻了。”厲琤去牽蘇恬的手,“以後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送你回問仙門吧。”

    蘇恬抗拒着搖頭後退,眼前這個厲琤陌生得讓她害怕。

    厲琤微微擡起指尖,一道黑霧沒入蘇恬眉心,她瞬間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也不知道日子過了幾天。

    蘇恬扶着腦袋坐起來,她好像睡了好幾天,以致於脖子都有些僵硬。

    蘇恬環顧四周,屋內一切都是她十分熟悉的,她又回到了問仙門的閨房內。

    天色有些昏暗,不知是黎明還是黃昏。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蘇恬立刻警覺地望去。

    是她娘。

    蘇夫人見蘇恬醒了,激動地撲了過去。

    蘇夫人抱着蘇恬,“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蘇恬從蘇夫人懷裏鑽出來,“娘,我沒事,爹呢,他怎麼樣?”

    “修仙界所有掌門宗主都被魔頭軟禁了起來,還好你爹沒事。”蘇夫人回道。

    所有掌門宗主竟然在短短几日內都被軟禁了,修仙界現在該是什麼情況?

    蘇恬向蘇夫人詢問修仙界現狀。

    蘇夫人臉色慘淡,“魔頭帶你走後,魔兵勢如破竹,很快就攻佔了攬月宗,其他門派也不日便敗。現在整個修真界都在魔頭的統治下。”

    蘇恬越聽越心驚,這麼浩大的一場戰爭,該流多少人的血。

    這時,門被人敲了三下,蘇夫人口中的魔頭走了進來。

    蘇夫人知道厲琤對蘇恬沒有惡意,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出去了。

    幾日不見,厲琤似乎消瘦了許多。

    一襲黑衣叫他穿得輕飄飄的,彷彿下一刻就要隨雨散去。

    蘇恬討厭他欺騙她,討厭他殺那麼多人,她扭過頭去,努力忽視厲琤的目光。

    在蘇恬面前,厲琤好像又變成了那個不善言辭的少年,他坐在桌邊,沉默半晌纔敢向蘇恬走過去。

    厲琤坐在蘇恬牀邊,“我有話想對你說。”

    蘇恬頭也不回,“不想聽。”

    厲琤垂着眼,繼續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

    此話如平地驚雷,蘇恬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三百年前,修仙界便開始打壓魔界了,在攬月宗與其他仙門聯手設計我,殺死我後,魔修也被大肆殺害,他們被趕到了靈力最匱乏的地界。

    我現在這麼做,不過是讓他們感受下魔界三百年來的痛楚罷了。

    再說,整個修真界都在我的掌控中,你不用去和什麼親了。”

    三百多年的傷害就這樣被厲琤輕描淡寫帶過,蘇恬卻忍不住在腦子裏想象他經歷的痛苦。

    劍修的陣法最爲強大,可傷到身上也是最痛最厲害的。

    被人欺騙的痛苦,和身死的痛苦,哪一個對厲琤來說更痛呢。

    蘇恬能理解他想報負的心,但修仙界也是她成長的地方,她不想見到厲琤將這些傷害又施加到他人身上。

    蘇恬閉了閉眼,問道:“沒有其他方式了嗎?”

    以仇報仇,恩怨何時了。

    厲琤一愣,才反應過來蘇恬的意思。

    復仇是他這一世睜開眼後無時無刻不想着的事,除了將曾經遭受的疼痛還給他人,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解決方法。

    蘇恬見狀,大概也明白了厲琤的意思。

    只是既然他這樣做,那他們之間就絕無可能了。

    “你走吧。”

    厲琤無言以對,他站起身,在關門前深深地望了蘇恬一眼。

    等厲琤離開後,蘇恬纔在被子裏嗚咽出聲。

    厲琤沒有限制蘇恬的人身自由,她可以去問仙門任何地方,見任何她想見的人。

    除了不能出山外,她的生活幾乎與以前沒有任何差別。

    日子在一天天過去,厲琤不時會站在蘇恬門外,透過那扇窗憂傷又期待地看着她。

    蘇恬則狠下心不去看他。

    可語音、動作可以作僞,心卻不會騙人。

    蘇恬的心還會因爲見到他而悸動。

    最後打破僵局的是厲琤,他與蘇恬面對面談了一番。

    他告訴蘇恬,他已經將修仙界各掌門放了出來,他與他們簽訂了和平條約,此後天地靈氣修仙界和魔界各佔一半,共同修煉。

    蘇恬聽了這些話,心裏沒有觸動是假的,他真的願意讓步了。

    厲琤頓了頓,道:“我也會離開的。”

    蘇恬掩在袖子下的手緊了又松,經過之前的事,她還沒想好該怎麼對待他。

    厲琤見蘇恬沒有什麼反應,黯然離開了。

    蘇恬又將厲琤疊給她的那隻千紙鶴拿了出來,將它放在枕邊。

    她伴着那隻千紙鶴入睡,心想她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現在寫信寄鶴的人換了一個,厲琤每晚都在燈下提筆,寫下今日的趣事見聞。

    縱然蘇恬沒有給他回信,他還是抱着一絲期望試試。

    冬去春來,桃林裏桃花開了。

    厲琤坐在桃樹下,枕着雙手望向問仙門的方位。

    這樣好的景色,只能畫下來給她看了。

    他閉着眼,一隻千紙鶴悄然落在他鼻尖,像是戀人輕柔的吻。

    厲琤心中似有所感,他顫抖着睜開眼,眼中映出一個嬌俏的身影。

    他聽見來人遠遠地說:“賞花嘛,要兩個人一起纔有意思。”

    心臟復又跳動起來,噗通噗通,像是在說,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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