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我和老頭子坐上了飛往大連的飛機,不到兩個小時,我倆就來到了這座東北海濱城市。

    剛一下飛機,我就發現腳踝上纏着的那條蟲子顏色變得更加鮮紅,身體也變粗了,從尾巴延伸出去的那條線也變得更加清晰。

    “好像找對地方了。”我興奮地衝老頭子說。

    老頭子不以爲然道:“東北靠海的城市多着呢,你怎麼知道就是大連?”

    “那……再找人算算?”我咒着眉頭問,總覺得自己腦子越來越跟不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鎖命符造成的。

    老頭子嘆了口氣說:“真多虧了是你引咒過身,這要是我被鎖了陰陽五行,嘖嘖嘖……”

    “啥意思?你是覺得這事我自己辦不了?”

    “你覺得呢?”

    “我……”

    我是真想狠狠反駁幾句,可腦子是真不夠用了,只吐了一個字,我就不知道後面該說些什麼。

    “天天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家裏來過那麼些人,你就只把他們當成買貨的,就沒想過將來能有用到他們的時候?”老頭子一臉失望地看着我問。

    被他這一說,我瞬間反應過來了,也明白了爲什麼他會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我。

    剛到機場大廳,就看見一個50多歲的瘦高男人小跑着來到我們面前。

    這人我在老宅見過兩次,不知道大名叫什麼,每次都喊他齊先生。

    這位齊先生平常來老宅的時候都是一身中式綢緞唐服,今天穿一身筆挺的西裝,看着着實彆扭。

    “老爺子來得可是真突然,沒帶着行李嗎?”他來到跟前很熱情地問道。

    老頭子搖搖頭說:“什麼都沒拿,來你的地盤了,還用我帶東西嗎?”

    “當然不用了,來來來,我們車上說。”

    齊先生很熱情地在前面引路,出了機場,立刻有輛加長轎車停在我們面前。

    司機下車要開門,齊先生立刻向司機擺手示意退後,然後自己親手幫我們開了車門。等我和老爺子在車裏坐好了,他才滿臉賠笑地坐進車裏,示意司機直接去定好的飯店。

    從早晨出來,我們只在飛機上吃了點飛機餐,一點不好喫,而且不管飽。現在一聽要去飯店,我興奮得滿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老頭子好像真能知道我每一個想法似的,狠狠白了我一眼,嘴巴張合了一下。

    雖然他沒說出聲,但看口型也知道他在罵我“沒出息”。

    但我根本不在意那些,想着齊先生算是熟人了,在熟人見面就不用端着了吧?

    就在我打算問問齊先生飯店定在哪裏,是不是要喫海鮮的時候,齊先生突然臉色一正,嚴肅地望向我爺問:“老爺子這次突然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說話的同時,在他身後升起了一面黑色玻璃,完全把司機隔在了車子的另一邊。

    “車裏是隔音的,司機聽不見,您有話可以放心說。”

    “老鳩心不死,妄想佔鷹巢。”老頭子沉着臉,目光朝我示意道:“是鎖命符。”

    齊先生眉頭頓時一蹙,緊張地看向我。

    老頭子也沒解釋太多,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人在遼省,但不知道具體在哪座城市,所以這次來見齊先生……”

    “我懂。”齊先生不等我爺說完就立刻表態道:“等喫完了飯就回我的堂子,敢跟您動手的人,我齊衡說什麼也把他給揪出來。”

    老頭子笑了笑說:“揪出來這事就不麻煩齊先生了,我只需要知道那個人的大概方位。”

    “您確定不需要我……”

    老頭子搖了搖頭,輕描淡寫地說:“一個只敢躲在暗處玩陰招的,我常正會怕他?”

    齊先生咧嘴一笑,點頭說:“對對對,我多事了,老爺子是想親手教訓教訓這個狂妄之徒,那我就只給您打打下手。”

    到飯店海塞了一頓,我們又跟着齊先生去了他的堂子。

    去之前,我以爲齊先生的堂子不說跟秦坤鵬那座高山別墅有一拼,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結果轎車都停了,我都還沒回過神。

    這怎麼就到了?

    下了車,齊先生把我們領進了他的堂子。

    那就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大院,平房,院子小到三步就邁過去了,連一輛車都停不下,實在看不出和普通住家有什麼不同。

    老頭子走進前屋四下看了看說:“十幾年沒來你這了,還是老樣子,沒太大變化。”

    齊先生笑着說:“向您看齊嘛,低調。”

    “還自己一個人呢?”老頭子閒談似的問。

    齊先生苦笑一下,搖搖頭說:“有過一個,離了。”

    “孩子呢?”

    “就是因爲孩子離的,我又動了那份心思……哎,算了,不提了,準備看事吧。”齊先生有些生硬地轉移着話題,臉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我湊到老頭身邊,等齊先生出去準備東西了就小聲問:“齊先生具體是做啥的?做他這行不能結婚生孩子嗎?”

    老頭子往木椅子上一坐,嚴肅地回答說:“當年樂頤堂還在的時候,齊家的玄武堂在全國都是相當有名氣的。但是後來出了些事,一大羣人來齊家找麻煩,活的死的都有。螞蟻喫大象,一點點就把玄武堂給耗沒了,就算到了現在,那羣東西也沒消停。”

    “所以齊先生也是自身難保唄?”我小聲問。

    “別多嘴,回頭跟你說。”老頭子壓低聲音說道,估計是怕齊先生聽見。

    等了一會,齊先生換回了那身唐服,手裏拿着蠟燭酒水果品盤肉,看那架勢像是要請仙上身了。

    我心裏很是期待,因爲前不久剛剛經歷過白小梅請黑龍上身。

    白小梅才13,就是個半吊子,就算那樣她當時也算把陳濤吊打了一頓。

    要是像齊先生這種段位的……

    我都沒來得及往後面想,身上就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齊先生拿了個蒲團放到我面前,讓我脫了鞋子光腳在蒲團上面打坐。接着他便在我身前放了三根蠟燭,但沒有點着,又在我周圍按照八卦方位放了八碗不同顏色的米和豆子。

    最後他拿出一根紅線繩輕輕系在我的左腳踝上,紅線的另一端則輕輕搭在他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我要開始了。”他回頭衝我爺說。

    老頭子沒出聲,只是默默地點了下頭。

    齊先生深吸一口氣,示意我坐着不要動,接着眼一閉眉一豎,嘴裏開始低聲念念叨叨。

    我聽不太清楚他到底說的是什麼,好像是“弟子齊衡請誰誰”之類的。

    我坐了差不多有十分鐘,都困得要打哈欠了,聽齊先生還在那裏唸叨,也不知道他到底請沒請到仙。

    就看見他滿腦袋都是汗,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偷眼看看老頭子,他好像也有點不耐煩了,眉頭一直皺。

    我心裏頓時感覺非常失望,還以爲齊先生能有多厲害,結果這水平好像還不如白小梅,更不如我那個本家常安。

    看來,他這個堂子混成現在也不是什麼偶然。

    正這樣想的時候,突然在我面前的三根蠟燭“呼”地一聲自己着了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走神的注意力瞬間集中了起來。

    就見齊先生全身一激靈,眼睛隨之睜開了。他那張臉應該沒什麼變化纔對,可是看起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怎麼看都不像個人,更像是某種動物。

    他衝我咧嘴笑了笑,看了看擺在面前的貢品,拿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接着便抱起了壇肉哐嘰哐嘰地吃了起來。

    那就是一大盤子肥肉片,一丁點瘦的都沒有,咬下去嘴角都冒油光。

    我看得直噁心,但齊先生卻喫得賊香,不一會就把一大盤子肥肉吃了個乾乾淨淨。

    打了個飽嗝,他看了眼我腳脖子上纏着的紅線繩,隨後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線繩另一端。

    “原來是爲了那些蟲子,八爺給你指條道兒。”說着,齊先生手牽着紅繩輕輕一抖。

    我的腳被拽得向前一彈,一下子踢翻了右前方的一碗綠色的米。

    “齊家小子你聽真切,黃八爺可不是你隨便呼來喝去的,以後這點小事不要再來煩我了。”齊先生細聲細語地說了一句,就像是在掐着嗓子說話,很怪。

    說完這一句,齊先生身體一堆,好像原地睡過去了一樣。

    在我面前燃燒着的三根蠟燭一下子自行熄滅了,緊接着齊先生的身體又一激靈,直着背坐了起來。

    他轉頭朝着我看過來,眼神和剛纔不一樣了,那張臉看着也正常了許多,沒有了剛剛那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不用說我也知道,剛剛那個自稱黃八爺的肯定是齊家的保家仙,這八爺上了齊先生的身,幫忙斷了事,只不過這位黃八爺好像不怎麼待見齊先生。

    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沒錯了,這個齊先生就是水平不行,跟九奶奶那一支根本沒法比。

    “地點在哪?”老頭子坐在那邊輕聲問道。

    齊先生連忙擦了擦頭上的汗,趴在散落一地的那碗米旁邊看了一會。

    “地點能確定了,是在……海長。”他回頭結巴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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