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樓的院子裏有一個小花園,我們三個人在花園小涼亭裏一直等到中午,張莉的媽媽電話才總算打過來。

    我趕緊接起電話問:“決定好了嗎?”

    “嗯,你上來吧,9樓013號病房。”張莉媽媽回答說。

    掛斷電話,我們三個來到9樓。

    走廊很安靜,沒見到醫生或者護士。

    我有些心虛地加快腳步,很快來到了013號病房的門口。

    隔着門玻璃,我看見了躺在病牀上安睡的張莉莉。張莉莉的媽媽還有一個手拄着柺杖的中年男人,就在病牀旁邊守着。

    我回頭看了眼劉龍,低聲問他:“你要進去嗎?”

    劉龍皺了下眉,搖着頭後退了一步。

    我也沒勉強他,衝麻子哥眼神示意了下,推門進了病房。

    張莉媽媽看我和麻子進來了,立刻從摺椅上站了起來,臉上掛着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向我揮了揮手,然後跟身邊的男人介紹說:“這就是之前幫着攔住咱女兒的那個小……小朋友。”

    中年男人很有禮貌地衝我笑了笑,友善又鄭重地伸出了右手。

    我趕忙快走幾步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莉莉的爸爸,之前謝謝你們幫忙。”中年男人神色憂鬱,介紹完自己,便看向病牀上的女兒說:“莉莉打了鎮靜劑,說是三十分鐘就能醒過來,但是現在過了一個多小時了。現在大夫讓我們繼續等等,說是鎮靜劑的效果因人而異,讓我們不要着急,但是……哎。”

    我對張莉莉的爸爸是有印象的,剛纔在樓下涼亭等電話的時候,我看見他下了出租車,一瘸一拐地進了住院樓,估計是接到通知立刻趕過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輕聲對張莉爸爸說:“我家是專門研究玄學咒術的,像你女兒這種情況,很明顯就是中了咒。她剛纔一直喊着要去見一個人,那個人是不是叫徐建昌?”

    “我知道徐建昌!”張莉媽媽一聽到這名字頓時激動了起來。

    張莉爸爸好像也知道徐建昌是誰,勉強擠出的笑容瞬間消失。

    但他沒有像張莉媽媽那樣激動,沉沉吸了一口氣,蹙眉看着我問:“你認識那個徐建昌?”

    “算不上認識,其實我們過來找你女兒,就想問問她知不知道徐建昌家在哪,沒想到你女兒也中咒了,肯定是徐建昌乾的,跑不了。”我越發篤定。

    “你真的懂嗎?我是說,咒,蠱之類的。”張莉爸爸似乎還有些懷疑。

    我點點頭,儘量耐着性子說:“我從十歲就開始學了,你女兒就是中了咒,能讓我看看她的眼睛嗎?”

    我朝着病牀上示意了下。

    張莉媽媽下意識地擋在女兒面前,拿不定主意地看着張莉爸。

    張莉爸爸沉吟着,衝張莉媽媽擺了擺手,又向我點頭表示允許。

    我走到病牀跟前,伸手翻開張莉莉的眼皮看了一下。

    她的眼白充血嚴重,瞳孔對光也不敏感,開眼再看一下,能看到大量的火行氣就在他頭部聚集着,就好像一座火山隨時要噴發一樣,而那個灰白色的小球就在火山口上躥下跳,極其活躍。.七

    收回視線,我回身對張莉爸爸說:“你女兒中的十有八九是情蠱。”

    “什麼鼓?”張莉媽媽問。

    張莉莉爸爸擺手說:“他說的是蠱術,一種……就是中邪了。”

    看得出來,張莉莉的爸爸對玄學方面的知識還有些瞭解,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能遇到明白人可給我省去了不少麻煩,我就向張莉爸爸進一步解釋說:“蠱術的流派特別多,不同流派的法門完全不一樣,所以解蠱就必須找到下蠱人,也就是徐建昌。”

    “要怎麼找?”張莉爸爸緊鎖眉頭問。

    “好辦。”我回答說:“中了情蠱的人對下蠱人有特殊的感應,在你女兒醒過來之前,只要壓制住她的異常氣場變化,等她冷靜下來就能問出徐建昌在哪。”

    “哦,那現在需要我們做什麼?”張莉爸爸很配合地問。

    我回答說:“首先我需要一個水氣比較充分的環境,如果不能回家,那弄一大盆水,把她的頭髮完全浸在水裏。然後需要大量的土,把她整個人從腋窩往下都用土包裹住。這樣做是因爲現在火氣都集中在她頭頂,所以我用水先進行壓制,再用土把火氣向身體四肢上引導,等火氣都分散開了,她再醒過來就不會暴走了。”

    “水和土沒有什麼特殊講究嗎?”張莉爸爸很內行地問。

    “什麼水土都行。”我解釋說:“因爲你女兒中蠱的情況現在還不嚴重,太強烈的風水物反而會起反作用。”

    “哦。”張莉爸爸點點頭,皺起眉頭說:“水的問題倒是好解決,可土……”

    張莉媽媽也很爲難,想了想就提議說:“要不,辦出院?”

    但張莉爸爸顯然不願意隨便聽信我的話,只想試試看而已。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就幫着出主意說:“我們可以去花鳥魚市場買幾袋花土、草木灰回來,你們準備好水就行,另外也跟醫生護士那邊打好招呼,別讓他們又把我倆抓去保安室。”

    張莉爸爸點了點頭,接着又問我說:“像你做這事,一般都要收錢吧?”

    我想起老頭子說過不能免費幫忙,就回答說:“買花土的錢給報銷就行。另外,傷了你們女兒的那個劉茜,她也是被徐建昌給下蠱的受害者。我想着,你們能不能別起訴劉茜,和解一下……”

    “不行!”張莉媽媽不等我的話說完就搖頭大聲說:“不和解!我女兒都成什麼樣了,憑什麼要和解!”

    我真沒想到張莉媽媽的反應會這麼大,還以爲這事可以商量一下。

    再看張莉爸爸,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也沒打算攔着張莉媽媽。

    我嘆了口氣,覺得好人真是難做,只能擡起兩手示意投降,安撫着張莉媽媽說:“那就回頭再說吧,我們先去買花土,水你們別忘了準備。”說完,我就和麻子一塊離開了病房。

    去等電梯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柺杖聲,回頭看見張莉爸爸一臉歉意地走過來。

    他僵硬地笑着,到我跟前壓低聲音說:“對不起啊,剛纔我愛人反應有點大,但你得理解我們,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明白我們現在的心情了。”

    我笑着點點頭,沒說什麼。

    看到電梯快上來了,張莉爸爸又說:“關於和解的事情,我們也不是不講理,只是蠱術這種東西還是玄了一些,如果你真能證明事情是你說的那樣,那我們也不會爲難那個小姑娘。”

    “那就謝謝叔叔了。”我急忙笑着說。

    麻子也跟着點頭說:“謝謝您能理解,我先替劉茜謝謝您了。”

    “沒事。”張莉爸爸苦笑着擺了擺手,聲音疲憊地說:“我女兒的事就麻煩你了。”

    坐電梯到了一樓,門剛一開,劉龍就迎過來問樓上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把事情經過大概一說。

    劉龍一聽見張莉莉的爸媽有可能會撤銷起訴,激動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摟着我的肩膀好一頓猛搖,最後來了句“大恩不言謝”,還真有種江湖大俠的感覺。

    聽到了好消息,劉龍也不再質疑詛咒、蠱術之類的事情,特別積極地跑出去發動摩托,催促我趕緊上車。

    我們三個到花鳥市場買了兩袋花土和草木灰,過午一點多返回了醫院。

    這次我們三個人一塊上了樓,張莉爸媽看見劉龍也沒說什麼,只管照看着女兒。

    張莉莉還睡着,她爸媽準備了滿滿兩大盆水,在張莉的身下鋪了自家準備的牀單,地面也都鋪好了報紙,像是怕花土草木灰把醫院弄髒。

    我看到張莉莉的火行氣場比剛纔起碼增長了一倍有餘,所以趕緊指揮屋裏這幾個人開始佈置。

    我們先把病牀從牆邊移開,再把水盆放在椅子上挪到牀頭。

    張莉75度角歪躺在牀上,頭髮和後腦勺全都浸泡在水盆裏。

    草木灰效力太強,所以我把它們全部堆放在張莉的腳下,而相對效力弱一些的花土則蓋住張莉的身體、雙腿,只留雙臂在牀兩側,感覺就好像是用花土組成了一牀被子蓋在她身上。

    這邊剛佈置好,張莉莉就有了反應。

    她閉着眼,但眼珠明顯在動,而且動得飛快。身體好像排斥那些花土似的,全身不停在抖動,兩隻腳也在亂蹬。

    “蠱蟲不喜歡這種氣場環境,它在控制你們女兒,這說明辦法有效了。”我一邊說一邊把氣場環境復原。

    張莉莉的爸媽也趕緊按住女兒。

    我開眼緊盯着張莉莉,看見她頭頂的火氣在順着身體向雙腳的擴散,但火氣越是消退,張莉莉的反抗就越是劇烈。

    突然,張莉莉猛地睜開雙眼,但身體的掙扎卻隨之停了下來。

    張莉媽媽趕緊湊到女兒面前,緊張地觀望着張莉小聲問:“莉莉啊,你認不認識媽媽了?還要去找那個徐建昌嗎?”

    張莉莉眨了幾下眼睛,嘴脣張合了一下,聲音微弱地說:“媽,我夢見徐建昌了,我……我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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