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開始隨着視線一起變得模糊起來,昏昏沉沉中我漸漸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黃哥拉開了窗簾,趴在窗口看着外面,和暖的陽光繞過了黃哥瘦小身子,均勻地鋪灑在房間裏。
我坐起來看了看牀單、地面。
沒有黑泥,周圍也沒有惡臭,房門外能聽到炒菜的聲音,還有淡淡的飯菜香。
這一次是真正的現實了,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現實與夢境的差別。
不過再次回想昨晚那個夢,尤其是那個夢中夢,還是覺得有些過分真實了,感覺那不像是個夢,更像是某種回憶。
我開眼看了下包裹着死耗子的布兜,耗子的氣場被我吸收得差不多了,照目前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到明早應該就被我身上的木氣給抓幹了,只是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再做那個古怪的夢。
喫過早飯,我給老頭子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昨晚我做過的那個怪夢。
老頭子還是覺得沒什麼大事,無非就是耗子仙兒的氣場裏留存的那些東西,反正對我也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只是噩夢而已。
他還說,如果我實在不安心就先回臨山,他在旁邊看着我。
我一聽這話頓時上頭了,不就是幾個噩夢嘛,這耗子就是我搞定的,現在它死了還能奈我何?.七
所以我果斷表態就在我爸媽這邊待着,什麼時候把耗子仙兒的道行抽空了什麼時候走。
白天黃哥一直在睡覺,估計那場惡戰消耗不小,明顯沒有以前活躍了。
我也很困,隨便玩了一會手機就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隨着頭腦漸漸清醒,我再次來到了夢境之中,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民國時期的人了,而是一個古董店裏的年輕人,貌似是個看店的小掌櫃。
這間店開在松源縣的白玉坊衚衕,就是昨天夢裏西隴村那個縣城。
現在貌似很現代,從我身上的T恤牛仔褲還有外面路人那一身身時髦穿着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看看手裏的摩托羅拉手機,估摸着時間線起碼在十五年前。
我在店裏悠哉地翻看着漫畫書,時間一晃就到了夜裏。
趁着半夜涼快,我整裝出發往南柳巷那邊走。
南柳巷是松源這邊最有名的“陰市”。
和搗騰古玩的“鬼市兒”不一樣,陰市纔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買賣跟“鬼”有關的東西。
鎮宅的、辟邪的、咒器、法器,這些都是小兒科,在陰市場還能買到更邪門的東西,比如保家仙或是山鬼崽。
到了南柳巷,我是哪裏黑就往哪裏鑽,根據這麼多年的經驗,越是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就越是能找到稀罕貨。
在經過一條小衚衕的時候,一提鼻子就能能聞到一股子尿騷味。
我琢磨着這地方絕對錯不了,就捏着鼻子走了進去。
果然,走到衚衕裏面一拐彎就看見好幾個在裏面擺攤的,什麼靈符寶劍,什麼嶙峋怪石,粗略看一眼就能感覺出都是壓堂的好貨。
我也不着急問,就聚精會神盯着攤位上的那些古貨尋摸。就在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對翠玉陰陽魚上面的時候,突然冷不防一道手電光晃了我眼睛一下。我剛要開罵,對方就急忙把手電移開了,一路小跑過來賠禮道歉說:“實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說話的是個男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生怕破壞了衚衕裏的隱祕氛圍。
所謂擡手不打笑臉人,我看他這麼客氣也就擺擺手沒說什麼,可藉着他手電的光亮看清楚這人相貌的時候,我卻驚呆了。
他五短身材,微胖,頂着個大光頭,臉上還戴着個口罩!
這不就是昨晚夢裏殺人藏屍的瘋大夫嗎?
夢裏的演員都不帶換的嗎?至於這麼節約成本嗎?
我心裏吐着槽,忽然發現那光頭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光頭盯着我的臉問。
“應該……沒見過吧?”我說。
光頭吸了口氣,盯着我又看了一會,然後搖頭說:“不對!咱們絕對見過面,我有印象,好像……好像就是昨天才剛剛見過,你去過我家。”
他這話讓我心裏一驚,但我的意識是清醒的,就覺得這個夢好像串戲了,這演員根本不按劇情走。
或許是因爲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再加上昨晚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我根本不害怕,就微笑望着眼前的大光頭,看他想幹什麼。
突然,光頭的臉沉了下來,接着伸手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手術刀,唰地一下往我面前一比劃。
我壓根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脖子一涼!伸手再一摸,粘糊糊的一片紅——這光頭又給我抹脖子了。
“殺人了!”
“快跑啊!殺人了!”
衚衕裏頓時吵嚷了起來。
我捂着脖子身體晃了兩晃,感覺腳已經站不穩了,但心裏卻一點不慌,還在暗暗吐槽說:這些人都是傻子嗎?不說制止歹徒,起碼幫我叫個救護車啊!
撲通一下,我終於失去意識摔倒了,接着腦袋一疼我就醒了。
但疼痛是假的,更像是身體突然變沉,一種急速下墜的超重感把我壓“醒”了。
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臭水溝裏,再一摸脖子還能摸到那個被手術刀切開的傷口。
好像我是被拋屍了。
我喫力地從臭水溝裏爬出來,搖搖晃晃走回了老白玉坊衚衕。
白玉坊變成了臨山的老巷,推開榕樹大院的厚重木門,就看見我爸穿着拖鞋從堂屋走出來,氣呼呼地指着我質問道:“你又跑哪去了?連着三天沒回家,也不打聲招呼!知不知道我和你媽有多擔心你?”
我心想:又是三天!
三天是有什麼說法嗎?
“我睡夠了三天會怎麼樣?”我好奇地問。
我爸忽然收起了生氣的表情,笑着對我說:“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