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叫啥?”我又問了一遍。
“常樂!”常言道沒什麼好氣地提高了音量。
我“哦”了一聲,沒敢多接茬,心想那老頭子肯定跟常言道他爸有仇,不然爲啥給我起和他爸一樣的名。
細想一下,以那老頭的小心眼兒脾氣,準是明面上幹不過黑無常,背地裏玩這些下三爛的損招。
真夠無聊的!
“你叫什麼?”常言道突然問道。
我可不敢跟他說我的名字,想都不想張口就道:“我叫孫三生。”
“還好意思說我,你這纔是鬼名字。”
“沒錯,確實是鬼名字。”我嘿嘿笑着,反正被罵的不是我。
這時候就見黃哥忽然從我的影子裏鑽出來,我頓時想起黃哥之前曾經說過的,他說孫三生會變成我,莫非就是這個意思?
“你還能預見未來啊?”我問黃哥。
黃哥頭一縮,又藏回到我的影子裏。
我還想追問,但見常言道已經走了,只能先追過去,等回頭再問黃哥。
公交車站點就在學校門口,我跟着常言道在那等了十幾分鍾,車這才慢悠悠地開過來。
車上人不多,我倆找了最後面的座位,分坐在兩頭。
山路蜿蜒,車開得也慢,我一邊隨着車身起伏搖晃,一邊翻看着手機上發來的各種信息。
林哲倒是沒聯繫我,但徐曉謙給我發了40多條微信消息,還打了三個電話。
簡單看了一下,就是問我白虎判官的事,問我是不是被殺了,問我是不是變成鬼了,如果變成鬼就給他養着當跟班,還說名字都給我起好了,就叫傻樂。
我只回了他兩個字:“滾蛋!”
三胖也給我打了電話,還有兩條短信,說他去跟林哲說了,但林哲沒搭理他,他就先去找江鈴了,讓我完事之後聯繫他。
所有信息看完,公交車終於開到了跨海公路橋。
夕陽在海面上投下一片片的金黃,我看着窗外,小聲問常言道:“等會你打算怎麼找人?”
“有虎爺呢。”他淡淡說道。
“虎爺怎麼找?”我又問。
“自有辦法。”
我翻了個白眼,他在那敷衍,我也懶得問了。
車子開到了市區,常言道下了車也不急着去找人,非拽着我去喫醬骨架,說喫不飽沒力氣施法。
我姑且信了,跟他吃了三斤骨架,從飯店出來天都已經黑了。
“要是她倆因爲你耽誤時間最後死了,那我就揍死你,當給她倆陪葬。”我警告道。
常言道很是不以爲然,路邊掃了個小電動,突突突地騎走了。
我跟着他一路來到出車禍的岔路口。
那兩輛相撞的車早就被拖走了,警察也撤了,路邊也沒有看熱鬧的人,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常言道就站在路邊,背對着我,感覺就是隨意地擡了一下手,周圍的空氣好像瞬間降低了溫度。
我急忙開眼,就看見以他爲中心出現了一個直徑大概4、5米的圓,有繁雜的顏色在不斷閃爍,有些是能分辨出的,而更多的則是完全叫不出名字的顏色。這些顏色不斷翻攪噴張,讓我眼花繚亂甚至有點頭疼。
這時,那隻小白老虎真的變成了一頭老虎,它那巨大的身體站在圓圈之中,那些噴涌出來的光條在它的腳下好像變成了五光十色的野草。
老虎低下頭,在彩色的草叢中尋找着什麼,很快叼出了一縷光帶。
我很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眼睛實在是頂不住了,已經開始淌眼淚了。
“你想看嗎?”常言道忽然看向我問。
“看什麼?”我道
“乾海峯的記憶。”他說。
“要怎麼看?”我問。
他沒回答,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手裏好像拖着什麼東西。
我看不見,但能感覺得到,那東西帶着一股寒意,離着老遠就能讓我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但我站在原地沒動,緊盯着常言道的眼睛,等他來到我面前了,也沒解釋,翻手就把那東西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瞬間,我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有很多人,聲音嘈雜,時間好像在加速流逝,一轉眼就從白天飛轉到了黑夜。
我回到家裏,面對已經擺在桌上的飯菜,面對妻子,女兒,心裏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
一開始我還能聽到她們和我講話,但漸漸地,她們的聲音就淡去了,周圍的顏色也慢慢褪去,變成了一片灰白。
時間還在飛逝,一天又一天,空虛感就像無形的潮水不斷上漲,沒過我的胸口,淹沒我的口鼻,最後漫過了頭頂。
我喘不過去,難受得想死,但無論我如何掙扎都沒辦法擺脫這種無形的束縛。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突然一抹血色衝散了所有套在我身上的枷鎖。
窒息感瞬間消失了,我感覺自己好像瞬間活過來了,那一抹血紅就好像把整個世界都擦亮了,重新煥發出了新生,我的眼睛又能看見色彩了。
而當我仔細去看那一抹血色的時候,心裏的震撼更爲強烈了!
我看到了女兒,看到她血流不止的腦袋,看到了妻子緊張的臉,耳邊是她不斷髮出的驚呼聲。
她喊我去拿家裏的急救藥箱,但我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美好的一幕。
這太美了,太治癒了,我突然明白了那個笑容的意義。
時光飛轉間,我在回首過去,回想起曾經的自己整天埋頭學習,埋頭工作,用學習和工作填滿所有的時間,因爲只有忙碌起來,那難忍的空虛感纔沒辦法追上我。
但有個人對我說了一些話。
“也許你該試試去找一下愛情,結婚,生子,也許當你有了家庭,人生就會突然找到新的方向了。”
“相信我,你的感受我都明白。”
“那感覺就好像周圍是一片汪洋,沒有同伴,沒有支撐點,你只能不停掙扎,不然就會窒息。”
“我嘗試過很多方法去改變這種困局,後來就真的找到了,對每個人來說,方法可能都不一樣,你只能不斷去嘗試,當有一天,你眼前的一切突然又有顏色,相信我,不要管太多,去做就是了,因爲那就是你人生的方向,那就是你生命的意義。”
“如果你沒有目標,我有個同學,女生,很不錯的。”
他衝我笑着說道,那笑容有些詭異,他的眼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危險,但又讓我沒辦法迴避。
就好像催眠一樣,在他的介紹之下我認識了現在的妻子,結婚之後又有了孩子。
但這對我沒用,結婚、家庭、孩子,一切都毫無意義,我依舊被困在那片汪洋之中無法呼吸,直到那一抹血紅的出現。
我找到了我生命的真正意義,我知道接下來我應該做些什麼。
“別怕,我去拿藥箱。”
說完,我便走出了房間,走進廚房,但我沒有拿醫藥箱,只拿起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