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是從前聽到的,還有一些是從爺爺墓裏的書上看來的,版本不太一樣,我把它們給綜合了一下。你別糾結故事內容,反正那隻羊肯定就是癡龍!”黃哥激動地指着那頭巨羊蹦跳了幾下,然後便拽着我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每一次落腳都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我本來是不緊張的,被黃哥這麼一搞,我在擡腿邁步的時候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把面前這頭神奇的巨羊給驚醒。
好不容易走到它跟前,黃哥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伸出手去在羊頭的雙角之間輕輕摸了摸。
巨羊並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吐出什麼寶珠,只是沉沉地睡着。
黃哥回頭看了看我,然後再次摸了一下巨羊的頭,這次的動作明顯更用力了一下。
但巨羊還是沉睡着,依然沒有對黃哥的動作給出任何迴應。
黃哥還想繼續摸,但我伸手把他給拽住了,搖頭說:“別摸了,那個故事給的教訓還不夠明確嗎?貪心沒有好結果!”
“可是……”黃哥皺起眉看了眼沉睡的巨羊,然後轉回頭低聲衝我說:“你吃了癡龍的寶珠就不需要開陣了,可以長生不老!”
誒呦!
這個小黃怎麼總是能給我暖心一擊呢?
我笑着摸了摸黃哥的頭說:“謝了,但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儘量別碰。而且長生不老這種事情肯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還是別打擾它了,繼續找江倀,這個癡龍有可能就是江倀的靠山。”
黃哥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後點點頭,依依不捨地從巨大的白羊身邊走開了。
然而就在我們離開白玉樹冠籠罩的範圍時,周圍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悠的哭泣聲,緊接着頭頂的紅雲和橙陽都變成了被拉長的光帶,彷彿時光飛速流轉,空間瞬間位移一般,伴隨着一陣劇烈的頭暈,我和黃哥出現在了屋子裏。
這屋子看起來很眼熟,似乎就是之前去過的劉雨家,只是家裏乾淨整潔了許多,也沒有那股發黴發臭的氣味。
我試着邁出一步,腳下沒有任何聲響,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黃哥就在我身後,他搶步過來按了下我的手腕,幾乎是用口型對我說出了兩個字:“鬼域。”
關於鬼域我還是稍微知道一些的,在老墓大本營裏看過的那些書籍之中經常提到鬼域,本意是鬼魂出沒之地,後來引申爲被鬼魂改造過的精神世界,所以也可以把“鬼域”理解成是鬼魂怨念的具象化。
我朝黃哥點了點頭,然後靜靜來到了客廳。
客廳裏沒人,於是我又順着哭聲繼續往前走。在一間擺滿了各種大號毛絨玩偶的臥室裏,我看到了一個女孩坐在牀頭捂着臉哭泣着。
她的哭聲並不大,很明顯是在壓抑着沒有徹底放開。
這時,從臥室門外傳來了一個年邁的聲音:“小雨呀,你今天想喫什麼?姥姥下樓走走,順便買回來給你做。”
女孩急忙坐直了身子,快速擦乾眼淚,又不放心地抽了一張紙巾在臉上快速擦了幾下,然後換上一張笑臉從臥室裏走了出去。
她就從我和黃哥身上穿了過去,像霧一樣,沒有發覺我們的存在。
女孩來到一個老太太跟前,挽着老太太的手臂笑着說:“我今晚想喫炸蘑菇。”
“行,姥給你做,你就在家休息吧。記得少上網,保護一下眼睛,我聽人說一直上網一直看手機容易把眼睛看壞了。你看你的眼睛,都紅了,肯定是看手機看的吧?”
“明天也少看。”老太太嚴肅地道。
“是!”女孩俏皮地朝老太太敬了個禮,然後祖孫倆就笑呵呵地出了門,一起下了樓。
隨着房門慢慢關閉,女孩的身影伴隨着一縷雲霧再次出現在了臥室的牀上。她弓着背,皺着眉,雙眼盯着手機屏幕。
我走到她身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內容。
那裏是一條條充滿了污言穢語的咒罵,還有各個品牌商發來的解約通知。
“像你這種沒有同情心的肯定沒有‘馬’吧?”
“孤兒當然沒有馬。”
“怕狗?真是笑了,你怎麼不怕男人呢?男人才應該是更可怕的東西吧?”
“她是模特,賺男人錢的,怎麼可能怕嘛。”
“模特?笑了,其實就是雞!”
“下xx,只會拍xxx的媚xxxxx……”
“嗦xxxxxx”
“對不起,因爲您最近的言論導致網上負面評價過多,我們只能遺憾選擇與您解約,另外根據簽約合同內容,您需要按違約金的三倍賠償我司損失……”
女孩的手在抖,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手機屏幕上,接着身體向後一仰,深深陷入了牀裏。
周圍的一切再次光影流轉,房子不見了,女孩落進了水裏。
她沒有掙扎,臉上也沒有任何痛苦,反而有着釋然與輕鬆。
“小雨,小雨呀!”
突然,一個蒼老絕望的喊聲在水中迴盪。
女孩的眼神瞬間變了,她似乎回想起了姥姥,死灰一般的心裏又有了生的希望。
但是一道漩渦卻緊緊抓住了她的腳,將她的身體拽進了江心,然後隨着江水的翻滾模糊了身影。漂遠的只是女孩的屍體,她的魂魄順着漩渦進入了地洞之中,在流雲飛轉之間,女孩來到了白玉樹下,來到了那隻巨大的白羊身旁。
女孩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了,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只是出神地望向那頭羊。
那頭羊慢慢擡起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女孩。這時,從女孩的魂魄之中有一縷縷色彩斑斕的光飄進到巨羊的嘴巴里。
巨羊彷彿在咀嚼着女孩的思想與記憶,過了一會便吐出了一顆碩大的圓球,那是一顆藍色的水球,一下子就將女孩包裹在水裏。
女孩沒有掙扎,只是在水中慢慢閉上了雙眼,接着她的身體開始溶解,和水球融合成爲一體。
“小雨呀,劉雨!劉雨!是姥姥啊,劉雨,你在哪呢?”那蒼老的聲音再一次迴盪開來。
畫面隨之流轉,周圍的一切又變成了之前那間屋子。
屋內依舊乾淨整潔,只是在那間滿是毛絨玩偶的臥室裏已經看不到女孩了,只有一個坐在牀上掩面哭泣的老太太。
“姥。”女孩的聲音輕輕響起。
老太太激動地擡起頭,眼裏含着淚,嘴角卻掛着笑。
“劉雨啊,是你嗎?”
“姥,我很好,這裏很好,你要來嗎?”女孩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性,同時一隻晶瑩剔透彷彿水一般透明的手伸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隻手,眼含熱淚地點頭說:“嗯,姥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