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出租車上下來，環視四周，視線還沒停下，餘光就見一個黑影朝她這邊躥過來，接着周玄立在身前，滿面含笑，後面傳來由陳良帶起來的起鬨聲。
“什麼時候開始？”梁典典問他。
“六點。”周玄回答，又急切地問，“你喫晚飯了嗎？沒喫的話和我們一起。”說完，又怕對方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勢，添了一句：“好嗎？”
梁典典接到周玄的來電時剛開完會，簡單收拾了下就過來了，根本沒有喫晚飯的時間。這會兒見有人請，自然不會拒絕，“好啊！”
周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伸出手想去扶她，又在半空停了下來，手舞足蹈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走裏面，外面危險。”半天憋了一句話出來。
不遠處的陳良看不下去了，喊道：“小周，還喫不喫飯了？你現在已經過了有情飲水飽的年紀了！”
周玄耳朵都紅了，強裝鎮定：“走，走吧。”
梁典典和陳良老熟人了，也不在意他說的話，點了下頭，見他側過身給她讓出路，邁步向前。
周玄立刻跟上，從後面繞到靠近路邊那處，一邊走一邊關切地注視着她受傷的胳膊，生怕外面的危險環境再來個二次傷害。
除了周玄和陳良之外，還有三個陌生面孔，看模樣三十五歲上下，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應該就是派下來的專案組的人。
陳良帶着他們幾人去了附近的小餐館，點了幾個炒菜，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後，給周玄使眼神：“小周，你帶過來的人還不給大家介紹一下。”
此時落了座的周玄已經收起了剛剛的雀躍，非常正式地把身邊的人介紹給對面三人：“她叫梁典典，也是專案組的成員之一，最近一直都是外出任務，今天剛回來。”說完，又給梁典典介紹對面的三人，“梁典典，這三位是鄭睿警官、嚴浩警官和魏凱警官，從北京過來的專案組成員。”
相互簡單打了招呼，就算認識了。
五點多的時候店內人還不算太多，大概十來分鐘，菜就上齊了，梁典典的手不方便，周玄全程貼心服務，菜都用公筷夾到她的勺子裏面，要不是在公共場合，他可能就要親自餵飯了。
飯後，周玄去付錢，陳良也跟了過去。看他拿出手機掃碼付款，等開□□的時間，他忍不住問周玄：“我實在好奇，你到底喜歡她什麼？”
陳良和周玄的關係在所裏面算是好的，但自從那次醫院之後，就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後面大家都挺忙的，在一起都在討論案子進度，很少有這樣一個短暫的聊天時間。
他沒忍住，就問出了口。
周玄沒說話，朝門口看去。梁典典背對着他目視前方，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大概也能想象到，她肯定裝作一臉輕鬆，腦中飛速運轉謀劃接下來的事情。
她沒什麼引人注目的動作，可光是站在那裏，就足以吸引他的目光了。
“說不清。”周玄收回視線，壓低聲音回答陳良。
“總得有個理由吧？”陳良追問。
周玄回憶一番，對她最早的記憶要追溯到五月份他剛調過來沒多久，當時對她抱有許多同情，後來在陳良和嚴國良的口中斷斷續續聽聞了一些梁典典的事蹟，他也因爲身上的任務對她異常關注。
可能就是因爲這樣，在逐漸瞭解後，心理髮生了變化，在他還沒發覺這種心理變化時，喜歡上了她。
如果真的要給他爲什麼喜歡梁典典一個理由，他只能憑直覺給出來答案，“心疼吧。”周玄輕聲說。
心疼她這一路走來的不易。
陳良覺得這個答案有些敷衍，想再開口，對面工作人員遞過來開好的□□。
周玄接過來，對身邊的人說：“走吧。”只是一種通知，話音未落，他已經邁步朝梁典典的方向走去了。
董僑一早被從臨市帶回來，審訊了兩撥，都沒多大進展，周玄想到梁典典或者能提供一些幫助，但又怕拒絕，抱着試試看的態度詢問了她一下。
沒想到對方真的答應了。
梁典典跟着幾個人去了監控室，屏幕內看到董僑被穿着制服的兩位警官帶進審訊室，他的對面坐着陳良和鄭睿。
陳良左手摸了下耳朵，周玄朝監控臺上的麥克風說了句：“陳哥，睿哥，可以開始了。”
陳良收到消息後開口，“還是上午的問題，你想好怎麼回答了嗎？”
董僑倚在椅子上，對面陳良說話時他的視線落在手銬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任憑對方說什麼，都不理會。
陳良頭稍稍偏了些角度，算是給梁典典繼續說下去的迴應。
梁典典：“1998年3月，一個叫順德的工業製藥公司的工廠曾經發生一起機器事故，兩名在作業的員工的手臂被失控的機器絞入。”她說到這裏，停下來，又添了一句：“這個公司當時剛被揚卿藥業入股不到半年，負責人名叫何肖楠，在1997年年底給公司裏面所有的員工都買了保險，而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叫何浩宇，與2000年給李佳明辦理保險業務的業務員同名。”
陳良照着梁典典的話說完，果然，對面的董僑有了反應，他吞了口口水，坐直了身體，目光防備地看着陳良：“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
陳良：“就算改了名換了城市生活，但你的曾用名在戶籍上沒辦法抹掉——何浩宇。”
董僑沒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收到下面去，“全國同名的那麼多，想用這個給我定罪，門都沒有。”
梁典典又接着說：“你冒着危險幫何肖楠做事，事成後你得到了豐厚的報酬，改名換姓去到其他城市逍遙快活，你的家人親戚都得到了高薪工作從此不愁喫穿，這筆交易倒是合算。”
通過陳良的口說出這些話，確實有一定的作用。
董僑雖然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但桌下不斷抖動的手指出賣了他的情緒。
梁典典轉頭，問身邊的周玄，“我能進去和他聊聊嗎？”
周玄沒回答，她解釋道：“接下來要說的話，不太適合由你們的身份說出來。”
“我去問一下。”周玄說完後出去了。
過了大概兩分鐘左右，他從外面進來，朝梁典典點了點頭，把審訊室內另一位專案組成員換了出來。
梁典典進去審訊室內，坐在陳良身邊，“嗨，我們又見面了。”這話是朝着董僑說的。
對面一直垂着頭的人聞聲擡頭，有些不可置信梁典典居然坐在對面位置。
她揚脣先給了他一個笑容，才又開口：“疑惑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對面的人沒說話，她收了笑，“就不告訴你！”
對面的人冷哼一聲，“我也沒興趣知道。”
梁典典無所謂點了點頭，“那就說點有興趣的。”她換了個姿勢，說話稍微一多就想喝水，瞄了眼面前的一次性紙杯，也看不出這水到底有沒有被喝過，就放棄了。
“我前段時間認識個姓文的小妹妹，挺不容易的，高中都沒上完就輟學了，爲了家裏生病的姐姐，四處奔波賺錢。”她說到這裏停頓一秒，“說起來，這一家人都挺倒黴的，父母辛苦培養出的高材生被投毒致殘疾，一直爲女兒的事情奔波，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只靠着兩個人的退休工資維持生活。”
她邊說邊觀察對面董僑的反應，在她提到“被投毒”時對方有了一點點反應，證明他對這件事不是完全不知情。
梁典典按了按太陽穴，心想這個何肖楠還真是個禍害，凡是和他有些關聯的人，無一例外都被牽扯進來了。
“前段時間我那個朋友的姐姐病情突然加重，搶救過來後住進了icu，我去看望的時候遇到了她大學時期的男朋友，聽說他是學化學化工的，同江本地人，父母都是順德的高級主管，叫……”
梁典典話還沒說完，對面的董僑突然大喊，“你和我說些幹什麼？？？”
“隨便聊聊。”她扯了扯嘴角，“你這麼多年沒回來同江，一定想知道同江的事情，正巧我最近聽說一些，和你分享分享。”
她皮笑肉不笑，說完後又繼續，“我說到哪裏了？”問身邊的人。
陳良在旁提醒，忍不住在心裏想梁典典這人這幾年頻繁出入派出所還真積累了些經驗，雖然現在的審訊看似不着四六，但一步一步都在攻董僑的心理防線，看來她還真知道一些他們沒有調查出來的東西。
梁典典：“哦對，我那個朋友的姐姐的前男友叫張磊，，他爸爸叫張昊，媽媽叫何豔。說起來你的父母也在順德工作吧，那你們應該認識。”
“你什麼意思？”董僑惡狠狠盯着她。
從他兇狠的眼神中看出一點點後悔，似乎後悔當時沒有立刻殺了她。
“就是隨便聊聊。”她依舊笑着，“既然你不想聊這個，我們換個話題。”
“李佳明的屍體，你埋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