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聲音葉千羽還是能聽出來的，擡頭望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這次，多謝世子了。”葉千羽鄭重道謝。蕭瑾這類人，心有七竅，洞察人心，又和詹家有聯繫，若非他沒有插手孫玲玲這件事，此事肯定不會就此草草了之。
“無妨，只是我要提醒千羽一聲，權衡好江湖與朝廷的關係。此地山高水遠，鞭長莫及，回了皇城，行事切不可如此放肆。”
夜色太暗，聽不出他是關切還是訓誡，也猜不出他是以什麼身份開口，均衡一下，葉千羽回答：“法外尚有人情，多謝提醒，我不會做出牽連葉家之事。”
樓梯之上，蕭瑾藉着黑暗的夜色，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葉家和自己家不一樣，除了一個糟心的二叔，葉千羽也是老王爺和葉小王爺寵愛長大。但總覺得，這個小丫頭對葉家沒有什麼歸屬感。
但若是說她不親近家人，卻也不是……着實有些矛盾。
“我……”蕭瑾開口，頓了頓，卻又搖了搖頭，“相信葉妹妹自有分寸。早些休息吧，和林大人交代一番，你我便可以啓程了。”
“多謝。”葉千羽眼中有了些笑意，縱身一躍，站到了蕭瑾身邊，也終於勉強能看清蕭瑾的神色了。
沒有平日裏的隨和，這個男人確實有了一分傳言之中的清冷與梳理，如同那高高在上的謫仙，沒有七情六慾。
“已經謝過了。”蕭瑾淡淡開口。
“不一樣的。”對待蕭瑾此時的態度，葉千羽絲毫不以爲意，認真解釋道：“之前是謝你沒有阻礙我放走孫玲玲，現在……”葉千羽莞爾，乖乖巧巧道：“現在是謝你關心我，還有，謝謝你給我的銀子和清月。”
說及此，葉千羽有些後悔，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之前給過孫玲玲畫作的報酬，忘記她現在比我有錢了。”
蕭瑾下意識的反省，自己和葉千羽的交易是不是太虧待她了，但很快摒除了這個想法，這個小郡主想什麼不能以常理度之。
二人剛剛分開，各自回房，葉千羽尚未脫下夜行服，“咣咣咣——”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葉千羽沒想到人來得這麼快，輕咳一聲，淡淡道：“怎麼回事？”
“郡主，下官林昌，有要事稟報。”
葉千羽猶豫一下，還是點亮了屋內的蠟燭，“進來。”
林昌推門而入，尚未見着人就跪，“郡主，屬下該死，孫玲玲逃了。”
葉千羽微微挑眉，敲了敲桌角，好奇道：“你是如何發現人逃跑了？”
林昌一臉羞愧，真的覺得自己對不起葉千羽，自從被葉千羽提拔以來，什麼事兒都沒有幹好。
“屬下上任以來，命人調整了縣內的巡防制度半個時辰輪換一次，便發現上一批人全部暈倒，而孫玲玲已經不見蹤影。”
“然後你就過來找我了？”
“屬下命人先去了孫秀才家探查一番，人去樓空。下官已經派人追查，不敢隱瞞，特意前來稟告郡主。”
葉千羽點頭，林昌此人，能力尚可，關鍵在於勤勉。
葉千羽輕輕擡手，一陣勁風吹過，帶上了房門，隔絕了門外跪着的下人。
“你擡起頭來。”葉千羽輕聲開口。
林昌猶豫一下，終於擡頭看了葉千羽一眼。而那身尚未換下的夜行服，幾乎可以說明一切。
林昌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驚疑：“郡主你……”
“起來吧，過來坐。”葉千羽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示意他坐下。
“下官不敢。”林昌起身，還後退了幾步。
先不論郡主是何意思，三更半夜，孤男寡女，郡主不在乎，自己不能不照顧郡主的情緒。
葉千羽也反應過來了，無奈笑笑，“行，那就這樣站着吧。如你所見，這身衣服，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郡主？”林昌有些困惑，糾結着這樣做是否正確。
葉千羽解釋：“我本來打算你明日發現時囫圇過去，沒想到你今晚就找過來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和你坦白。我尊重法律的森嚴，但稍微打聽一下，林大人便可發現，我不是一個教條之內的人，更何況，我沒有覺得孫玲玲有錯。”
只是回去後得提醒她，她可以以吳越門的身份殺人，這樣處理起來就是江湖事，不必要這麼麻煩了。
“郡主……”林昌神色複雜，最終嘆了口氣，“下官明白郡主的意思了，這邊的事情下官處理，但下官斗膽，向郡主要一個保證。”
“你說。”葉千羽點頭。
葉千羽笑了，“行，這個條件我答應你，孫玲玲是個好孩子，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林昌拱手，“既然如此，下關下官就告退了，郡主好好休息。”
“行，事情處理完了，我和蕭世子明日便啓程，現在先和林大人告別了。”
“下官送送郡主？”
“不必，蕭世子不喜喧譁，不必興師動衆了，擾民！”
“下官遵旨。”再次拜了拜，林昌恭敬離去。
“小姐，隔壁就是錦豐郡郡城了，我們真的不去看看了嗎？”
鄉下小道上，一輛馬車，兩匹駿馬，兩對主僕，悠哉悠哉。
葉千羽叼着根狗尾巴草，閉着眼睛享受日光浴，聞言，含糊道：“不去了，這樣下次纔有藉口再出來。而且，再稍微耽誤一下，萬一回去遲了，爺爺還要說我。”
“哦。”小梅聽話點頭，從包裹裏拿出乾糧遞給葉千羽，“那小姐喫點東西吧，我們走的小路，沒有人家，只能勉強喫這些了。”
葉千羽點頭，在江湖摸爬滾打這麼些年，其實並沒有過多久錦衣玉食的王府嫡女生活，這點兒環境並不算什麼。
只是，當她擡頭看見蕭瑾也喫着乾巴巴的麪餅之時，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他了，雖然自己纔是被養着的那一個。
“蕭瑾，我去看看林子裏有沒有什麼野雞野兔什麼的，我們在這裏多休整一會兒行嗎？”
蕭瑾微微頷首，“我們時間充沛，不急着趕路，你隨意，但要注意安全。”
“嗯。”葉千羽點頭。再次回來，手中已經拎着兩個處理好的山雞了。
衝蕭瑾揮揮手揮揮手，葉千羽心情挺愉悅的，“蕭瑾，你看我帶來了什麼？生個火，咱們來喫烤雞。”
說着，又從身後掏出了幾個紅色的果實：“這裏沒有調料，不過我發現了這個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錯，等會兒可以捏碎了放到肉上面，加味兒。”
蕭瑾點頭，吩咐阿銀去撿柴火，自己則挑出一根不錯的木棍，從掌心變出一把小刀，準備削一削。
葉千羽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蕭瑾手上了，修長白皙的五指，指節靈活，指尖圓潤，樹枝肉眼可見變尖，然後被蕭瑾遞給了葉千羽。
手確實是漂亮，但葉千羽的目光更具體的是集中在他手裏拿的東西。
”這把小刀？”葉千羽有些困惑，刀身薄如蟬翼，顏色幾乎接近透明，怎麼看，都像是冰？
沒忍住，葉千羽湊到蕭瑾身邊坐下，好奇道：“這是你的兵刃？”
蕭瑾輕笑着搖搖頭，遞到了葉千羽手上。
涼，葉千羽手一縮，然後再看，小刀在手上逐漸化爲了冰水。
“真的是冰？”葉千羽有些震驚，自己也活了十七年了，莫非這還是個玄幻的世界。
葉千羽懷疑的眼神太過真實，就差直接說不信了，蕭瑾便又伸手，當着她的面，在掌心又凝結了一把小刀。
葉千羽簡直懷疑世界了，握住蕭瑾的手翻轉了幾次，除了好看，什麼都沒有發現。
蕭瑾眼裏有了些笑意，解釋道：“我內力的原因。”
“我的內力功法也是極寒的啊，爲什麼我不可以？”葉千羽還在懷疑。
“我可以教你。”蕭瑾輕聲開口，絲毫不藏着掖着。
葉千羽眼睛一亮，但到底不是不識分寸的人，這種手法若是用來發射暗器，簡直是防不勝防。自己和蕭瑾不過認識幾天，也許他不在意，但自己不能占人家便宜。
思索過後，葉千羽答道：“現在我右手還用的不方便，日後吧，若是回了京城你我還有聯繫，再找機會教我。”
蕭瑾明白葉千羽在想什麼了，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恰好此時，主動請纓跟着阿銀去拾取柴火的小梅回來了。看見葉千羽和蕭瑾做的那麼近，一雙杏眼瞪得渾圓。
只是最近小梅也知道了自家小姐不知幹什麼用光了身上的銀子，跟着人家蕭世子，喫他的喝他的，小梅也不能再說人家不好。
小跑着過來拉起來葉千羽，接過她手中的樹棍，把人推得遠了一點兒，“小姐你起開些，放着我來！”
葉千羽同情的看了一眼蕭瑾，表示自己是無辜的，而且自己也無可奈何。
沒注意自家郡主和蕭瑾還在“眉來眼去”，小梅衝蕭瑾堆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真實虛僞又傻氣。
蕭瑾再次覺得，這對主僕……真不愧是主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