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側樹木無精打采的垂下,馬路飛馳而過的汽車帶着難聞的尾氣,路邊都是些飯後散步的國外人。
手機鈴聲陣陣傳入耳中,江到像是沒聽到一樣,他伸手招呼輛出租車,直到關上車門,他才掏出手機。
跟司機交流過後,他看來電人是宋叔,額前被汗珠打溼的劉海細細碎碎,綿薄汗意浸溼手心,他戴上藍牙耳機,雙目看着窗外,“宋叔,怎麼了?”
宋叔說話聲音急促:“江正海來找我了,約我在經常去的那家咖啡廳見面而且,我還聽到了那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嗯,我過去。”電話掛斷,江到向前傾着身子,對司機說要換個位置,司機在前面路口掉頭。
咖啡廳外人流密集,這是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出租車停在門口,江到付了錢推門而下,門前宋叔已經在那等着。
他邁了幾步,躲開路邊打鬧的學生,“宋叔,他們人呢?”
“還沒到。”宋叔的表情很難堪,他伸手搭在江到肩上,提醒:“一會兒別意氣用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回國。”
要說以前江到不會因爲他做的那些事情對這個父親怎麼樣,可現在不同,他母親屍骨未寒,他卻帶着出軌對象來找郭暖心腹,可真是世界好爸爸。
現在只要讓江正海回國,他就會立刻被當地派出所逮捕,現在國內可都虎視眈眈的等着呢。
江到彎脣笑了下,沒回答他的話,埋頭往裏走。
這還是這些天以來宋叔第一次見他笑,只是笑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等了將近半個小時。
店門口走進一男一女,男人方正古板的臉上帶着皺紋,女人則是打扮的妖豔,穿的也是性感誘人。
男人坐在早就訂好的位置,察覺對面臉上蓋着一本《男人出軌怎麼辦》書的年輕人,他眉頭擰在一起。
“宋先生,不是說好,我們談嗎?”江正海一眼就認出來。
宋叔扯了扯脣角,並未回答。
咖啡廳播放着的輕音樂戛然而止,一個白裙長髮女孩兒抱着大提琴坐在正中央,隨即耳畔傳來一曲《魔鬼的顫音奏鳴曲》。
江到剛剛小憩,被這音樂叫醒,他伸手取下臉上的書。
“啪”
拍在了桌上,書名那幾個大字清楚映入衆人眼簾。
江正海臉色更加不悅。
江到臉上那顆淚痣和江正海的在同一個位置,他脣角勾起,聲音又頹又懶——
“怎麼?你之前不是很想見我嗎?”江到伸個懶腰,歪了歪有些發酸的脖頸。
江正海:“我是叫你參加婚禮,沒叫你出現在這!”
“哦,讓我好好看看這位阿姨長得有多迷人,能讓你心甘情願的爲她大費周折在國外舉辦婚禮。”
江到說的話,盡是嘲諷。
坐在對面的女人和江到年紀差不了多少,最多也就大兩三歲,他一口一個阿姨,讓女人心裏有些不滿,但終究還是被江到這張禍害臉迷住。
兩人對視幾秒,江到低嗤:“阿姨,你這雙眼皮噶的不錯啊。”
“”
原本沉寂的氣氛在這一刻被突破,江到半眯着眼,褐色雙眸帶着薄戾,他歪頭輕嗤。
女人被從一進來就被各種針對,此時陰陽怪氣,“我和正海是因爲彼此相愛,請你不要用有色眼鏡看着我。”
“嗯,那你這麼愛他,不如跟他回國?”江到嘴上向來不喫虧。
三言兩語就讓他們一句話說不出。
江正海不想廢話,“宋先生,麻煩你帶我去看看郭暖。”
江到:“?”
宋叔向後坐了坐,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江到衣角,“這個我不能做主,江先生還是問問小到的意思吧。”
話聲剛落。
那人陰沉着臉,雙眸蒙上陰翳,語氣中夾雜着危險——
“你配麼?”
婚內出軌,離婚多年從來沒關心過一次,現在人沒了,還要帶着這個女人過來嘚瑟,江正海真是異想天開。
江正海聽後一怔:“我沒別的意思,不想讓你知道就是因爲你會拒絕。”
“”
“我的確對不起你母親,我想跟她道個歉,可以嗎?”
“滾。”江到從喉嚨中發出嘶啞一聲:“想見我媽可以,你先跟這個女人離婚,或許我還能考慮一下。”
江正海巴掌拍在桌上,驚到了一旁女人,“江到,你不要太過分!”
女人見他生氣,語氣嬌嗔:“正海,算了吧,我都說了他們是不會讓你去的,也別堅持了。”
他攬着女人纖纖細腰,頭都不回的離開咖啡廳。
對於他來說,事情還沒結束。
江正海必須要回國。
宋叔能夠看出他的心思,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
“小到,你別想這些事情了,你父江正海的事情,我來解決,我可以讓他回國。”
江到慵懶的輕閉雙眸,正在聽他說話。
宋叔:“你應該去想想自己的事情,國內還有個女孩兒在等你呢。”
江到倏地繃緊身體,血液驟停,耳膜像是糊住一層薄紙。
不經意間,身體顫動兩下。
他的事情,還有鹿棲還在等着她,看微博上的實時推送,老賴之子的消息真的被鹿棲的這一段闡述給壓了下去,還有很多人都在爲此發聲。
宋叔說話聲響起,“即使你在低谷期,她也想陪着你。”
江到脣瓣抿成一條直線,剛要說什麼,兜裏電話瘋狂作響,他看到備註的兩個字,大腦一片空白。
電話因爲久久沒接而自動掛斷。
緊接着微信彈出幾條消息。
鹿富貴:[我在s國首都。]
鹿富貴:[你不見我沒關係,我就一直等着,等到你見我爲止。]
鹿富貴:[反正我快要在雕像這裏熱死了。]
江到情緒倏地提起,他果斷撥過去電話,來不及跟宋叔告別,攔了輛出租車就朝首都雕像那邊走,電話撥通,他緊貼耳邊:“你呆在那別動。”
電話那頭女孩兒說話聲帶着鼻音:“十分鐘,來不了的話,好聚好散。”
“知道了。”電話掛斷,從這裏到雕像不遠,十分鐘剛剛好,他催促司機開快點。
-
鹿棲下飛機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絕望。
國內過冬天,國外過夏天,她大意了沒看好s國的季節就急急忙忙趕過來,現在兩個小女孩兒找了家咖啡廳正涼快着。
在江到打過來電話的時候,鹿棲就知道,這個男人這輩子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她也不知此時是什麼心情。
時間一分一秒漸少,這就證明江到離她越來越近,鹿棲腦子裏想的是見到他一定不能夠生氣,一定要先問清楚情況。
她在心中答應好自己。
兩人同時看向窗外,一輛黃色出租車停在雕像下,下車的男人圍着雕像找了一圈,焦急的撥打鹿棲的電話。
鹿棲沒接,反而是推門走出去。
這會兒聰明的蘇漫漫還是選擇在咖啡廳看着,畢竟有空調吹着也涼快,而且她現在去做電燈泡多少是有點不合適的。
鹿棲一路小跑,她停在男人身前。
男人眼底略帶紅暈,額頭滿是薄汗,語氣關切,“小鹿,對——”
“——啪!”
女孩兒柔嫩小手一巴掌落在男人左半張臉頰上。
鹿棲紅着眼:“你爲什麼要欺負我?”
江到垂首,抿着脣。
“我發現你不在的時候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又不要我了——”
她沒能忍住,眼底含淚終是落了下來,淚痕佈滿白淨小臉,她哭的不成樣子。
江到動了動身子,僵硬手臂緩慢伸到她身前,將人拉入懷中,抱了個囫圇。
“對不起——”
男聲極低:“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江到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良久,女孩兒從他懷中移開,指尖暈紅的手撫上那半張臉,紅潤的眼眶顫了顫。
“疼不疼啊。”
她沒想這樣的,明明在咖啡廳都想好了,絕對要問清楚事情的原因,怎麼一見到他腦子就不好使了呢?
鹿棲的理性逐漸迴歸。
她哽咽着語氣,雙手叉腰,身上還穿着綿薄毛衫,“你到底是得跟我解釋解釋。”
鹿棲給他這個機會,滿意就原諒,不滿意就讓他滾蛋。
男人看向四周,不免會有看熱鬧的,他打算換個地方。
江到攔下出租車,一股腦的把鹿棲塞進去,剛準備走,就聽到蘇漫漫暴躁大喊的聲音。
“鹿棲,你個老比登,你把我給忘了啊啊啊啊!”
蘇漫漫三兩步上前,一個健步坐上副駕駛,把後面的位置留給這兩位因感情而受傷的人,她覺得,自己就真是天使降臨,就算被丟下還要想辦法給兩人創造機會。
出租車緩緩駛動,鹿棲靠在他肩上。
心裏有些苦澀,有些問題等不到地方就想說:“江到,阿姨身體還好嗎?”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男人稍微怔了下。
脣角無奈扯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