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雖然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看着現在的郡主好像真的很正常,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來到靈堂,關上房門。
世界就安靜了下來。
這裏再沒有別人了岑煙一直牽強着的嘴角終於垂了下來。
她很好,可是,她也好累啊。
重生一切都重新開始了嗎?岑煙目光不禁落在父親的牌位上。
大悲之後,她的情緒出現了一段時間的空白,就像現在這樣,她只是覺得好累啊,不知道該幹什麼也許是一種茫然?連痛苦和淚水都沒有再繼續了。
“父親爲什麼我不能來得再早一些呢?說不準我都可以救下你。”岑煙輕輕道:“那樣你就不必離開了。”
偏偏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好像還是什麼也留不住一股無力充斥着她,險些讓她以爲這又是另外一場地獄。
打從記事起,岑煙跟父親之間,連一個擁抱都未曾有過。
長大之後,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她才知道,世間有那麼多不得已而爲之的事,父親對她有愛,可的愛太過隱晦、太過心虛,她一直都不知道,只以爲母親生病了,父親也不要她了。
於是岑煙就學着鬧彆扭跟父親置氣,不光耍脾氣,還作天作地,做了別人眼裏的壞孩子。
“父親發現我是壞孩子的時候有沒有想教我改正過?”岑煙恍惚着道:“有的吧,是我沒有聽話,一意孤行,辜負了你。”
岑煙一直都帶着自己的偏見跟他作對,一直不曾看到過他僵硬的示好。
隔了許多年,岑煙同他道歉:“女兒現在知道錯了。”
“不過現在也好”岑煙扯出個笑來:“你跟母親可以在一起了。”
“女兒鬧得你太累了,現在父親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說着說着,岑煙眼眶溼潤了起來。
不過她沒有哭,只是紅着眼眶道:“女兒想你們了,有時候”她啞了聲音:“真的很想,很想。”
“”岑煙微微擡頭,深呼吸了一下,把淚意憋了下去。
“女兒大約是天生沒有父母緣分的此次能回來,已然是幸運了,沒有資格再要求更多。”
岑煙擡頭看向天的位置:“但我還要說,若是上天知道我之前是平白蒙冤受苦衆生平等,只叫我回來補了這個差錯便是足夠了嗎?我不該有補償的嗎?”
然而這些帶着祈求、怨恨的聲音,就像是進了一潭死水,沒有得到一絲漣漪,像是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明,也不會迴應她,她的重生不過只是一場意外。
岑煙本來也沒有想要等到什麼迴應,她不在意地繼續道:“我會手刃仇人的。”她眼中印出異樣的光彩,聲音透露着一股子陰狠:“狼心狗肺的人不配活着”
她直視着面前的排位,一字一句如同立誓般鄭重:“父親母親且看着我,女兒會變得很優秀,成爲讓你們都驕傲的孩子。”再不會和以前一樣了
七日守靈,岑煙不止是守着父母靈位,還是在同過去那個死過一次的自己告別。
好像是一夜之間長大的,岑煙有條不紊的安排了府上諸事,讓許多人都誇了懂事。
她避無可避,也不想避,這一遭是必須要走的……畢竟,她也是很想要跟她們再見啊。
岑煙想要好好看看,他們這次還能不能順心如意。
所以,也就有了今日這一幕……她終於又來到了這裏。
即便岑煙心裏再恨,面上也不能表露出來分毫,她要的不只是讓他們去死,死是很輕鬆的事,她要讓他們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好好的享受這個世界上每一秒的苦楚、每一秒的難過這是曹晴教給她的。
她要加倍討回來
岑煙似乎是發呆發夠了,終於收回眼神,卻是抿着脣衝着她們露出個再淡不過的笑,甚是敷衍。
所有人都在等着岑煙開口說話,這一折戲已經唱到高潮,主人公卻依舊冷眼旁觀,再唱下去就尷尬了,她們也是實在要快演不下去了。
岑煙好像終於看出了她們的意思。
她輕輕皺起眉頭,那副樣子帶着些不耐煩的孤傲,像是極其厭惡她們吵嚷的哭聲,卻又要因爲禮數而強忍着不發,直叫人想要跟她說一聲辛苦你這樣忍耐了的程度。
她輕聲道:“舅母們莫要太過傷心,我還有皇伯伯和太后,父親……”
說到這裏,岑煙微妙的愣了一下,跟天底下所有意識到父親已經不在了的孩子一樣,不可避免的從正常狀態表露出了一些迷惘的沉痛,嘴裏的話卻依舊一刻都不帶停頓:“父親在天之靈……想必也是不要我再繼續傷懷的。”
岑煙並不想示弱,依她看來,嬌蠻任性的脾性就挺不錯的,做一個誰都打不得、罵不得還惹不得的存在。
她就是嬌縱不講理了,又如何?
這話一出,衆人誰都自然都不好再引她傷心。
曹孟氏絞了絞帕子,思忖着:看上去岑煙的感情十分淡薄,並不是很悲痛,想來也是,那個爹心裏可是有着一道坎,瞧着就不是十分親近,怎麼能跟尋常人家一樣父慈子孝呢?
難怪岑煙是這樣的性子可打小就不親近人的冰塊,難捂化啊……
旋即又想到曹劉氏的那番暗示,眼神暗了暗,便是再難捂也得去捂,她憐惜地看着她:“煙兒有這份心性纔是好的,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這不是還有我們一家嗎?以後阿晴什麼樣,你就怎麼樣,就好好的在這住下吧,啊。”
“煙兒,外祖母會好好疼你的,往後你便把國公府當作自己的家。”曹劉氏也是情真意切極了,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像是拼了命也要護她周全一樣。
岑煙隨意點了下頭,遮住了眼裏冷意。
阿晴曹孟氏口中道的“阿晴”,便是那個利用她最深、下手最狠的曹晴。
想到即將再見,她仍是有些激動。
岑煙沒有追究她們這時就已經改了口,直接不叫她郡主了,甚至不叫嘉蘭,而是直呼“煙兒”這種事。
她眨了眨眼睛:“謝謝兩位舅母,我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來國公府之前,皇祖母就已經囑咐我許多了,我自當知道,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她加重語氣:“就算是爲了皇祖母她們,我也會好好地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