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童歌如此執着而強硬的言語,我莫名感到一種惶恐和絕望。

    給她留條活路?

    “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童歌說:“我只要這麼一場婚禮。你給不給?”

    “我去抽根菸。”

    我說着,當即掏出煙走出臥室,來到小小的客廳長椅上後,掏出了手機。

    剛要說話的時候,費曉卻忽然掛斷了電話。

    正當我要給她發微信詢問的時候,她忽然提前發過一條微信來,說:

    “跟她舉行婚禮,但是,要讓她答應婚禮結束之後來我的基金會工作。”

    我見狀,更覺不可理喻!

    她怎麼會提這種無理的要求?

    童歌不知道我與費曉之間的關係還好,可是,現在我跟費曉的關係都已經是擺到檯面上的事情了。難道還要掩耳盜鈴?

    如果不是掩耳盜鈴,那這就是蓄謀已久的心思。

    我當即回覆:“不可能的事情!結婚不可能,讓她去基金會她也不會去的。”

    “如果你不跟她舉行婚禮,那咱倆就分手。如果她不來基金會,你也不能答應跟她假結婚。”

    ‘你……’我輸入了一個“你”之後,心裏就憋屈得更厲害了!

    感覺根本就不是受到童歌單方面的威脅,而是,受到了兩個女人同時的壓迫!

    而且,費曉的說辭,還極爲特別,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那就這樣決定了……明天等你好消息。”

    “你這是故意在撮合我跟童歌嗎?”我直接說。

    “不是。”她直接回復。

    “那你是想要趕我走?”我又問。

    “不是。”

    “好!”我回復說:“那舉行完婚禮之後,我回去跟你住。你要同意的話,我就假結婚;你要不同意,我也不去!”

    不能總是被動受她們壓迫,我也該主動出擊的!

    看到費曉遲遲不回信息的時候,我便感覺自己的猜想可能是對的……

    她可能想要跟我分手了。

    而後,內心裏,竟然忽然感到異常焦灼。

    這是第一次如此明顯的焦灼,因爲領證之後,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開。

    “嗯,等你假結婚之後,就回來。”

    看到她的回覆,我剛剛糾起來的心,又慢慢放平。

    可是,想到婚禮,還是感覺太荒唐。

    如果是個謊言,那這將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但是,如果不舉行這個婚禮,則意味着跟費曉的結束。

    費曉沒有喝醉,她絕對不是玩笑。

    “吱……”我輕輕推開臥室門。

    童歌慢慢轉過頭,臉上的淚已經幹了,但是,眼神還是空洞的厲害。

    “結不結?”她又問。

    “我可以跟你辦一場假婚禮。但是,不能讓南城這邊的人知道。老家那邊也要最大程度地縮小範圍。”

    “你真的同意?”她挑了挑眉毛,露出了許久不見的壞壞的懷疑。

    “你要再問,我可能反悔。”我說。

    “那這周就結婚。”她說。

    “行,但是,我有個條件。”我說。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答應,你說……”她趕忙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問:“是不是不想跟我入洞房?不入就不入,我又不是女流氓!”

    “不是……”我很是認真地看着她說:“我覺得費曉說的很對,你需要洗白。所以,如果我跟你假結婚之後,你要回南城,進入基金會工作。”

    “你是想給我洗白後,正大光明跟我生活嗎?”童歌笑着說。

    “你亂想什麼呢?”我蹙眉說。

    童歌看我皺眉,自個兒的眼中卻又亮起了光,一改剛纔哭哭啼啼的樣子,說:“那你這周抽幾天工夫回老家結婚啊?”

    “頂多兩天。”我說:“記住,是假結婚。結完婚回來之後……算了,我先走了,你快睡吧。”

    說罷,我感覺不能再跟她聊了。

    這個溫度已經足夠足夠了。

    甚至都超了。

    我想說,等從老家回來之後,我就會到費曉那邊住。

    但是,考慮一番,還是沒有開口。

    因爲,我對從老家回來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已經不那麼肯定了。

    現在的費曉,似是變了……

    之前我能感覺到她在全心全意愛着我,然後,在那種在乎裏,我能感受到一種極其放心的安穩。

    但是,現在,她這一系列的操作,卻讓我感到了一種遊離不定、隨時都會發生改變的感覺。

    而這種改變,就是發生在出國回來之後!

    她在國外到底經歷了什麼?

    明明可以幾天就回來的,卻非要在那邊忙那麼長時間?

    真的如她所說,是爲了賣掉海外的那些房子才耽擱的嗎?

    還是說,我從來都未曾真正地闖進過她的心裏去發現她?

    我只當她是個孩子,只當她是個單純的剛畢業的學生,只當她是個純純的只知道愛情的女生。

    午夜的冷風,

    順着車窗涌進來,

    每一絲的縫隙裏都被塞滿了無情的冷。

    我忽然感覺自己,

    在恨的世界裏,

    被愛包圍了……

    曾經的那些愛,如同此刻車廂裏的暖氣一般,

    被恨意的冷風無情殺絕。

    可是,此刻的我縱然心底的恨仍舊那麼深,可是,那些愛卻似是都透過肌膚擁進了心底,怎麼吹都吹不散了。

    無論是費曉的愛,還是童歌與司庭花的愛,都像是融進了心底的真實。

    然後,看着這深深深深的夜,我無力地將車停在了經二路的路邊。

    看着遠方的小賓館,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是錯覺了。

    感覺自己將自己的生活,活脫脫過成了事故連篇的小說。

    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開始,可是,面對無措的現在,面對那麼多的擁擠情愛,在我想要復仇的今日,愛卻從來不曾拋棄和放棄我。一直緊隨其後的粘着我。

    無家可歸的一個集團副總。

    多麼可笑……

    ——

    當翌日的黎明照亮街道,當身邊的車水馬龍響起時,我睜開眼睛。

    透過車窗,看着這個真實又茫然的世界。

    前方的油條店門前,排着一條長隊;

    灑水車從旁邊經過時,經過的車輛被噴上一層屬於今朝的泥水,那羣排隊的人也散亂開來,又重聚。

    一個婦女用電動車載着她兒子看到灑水車經過時,轉而駛上鋪滿地磚的人行道。

    我看着道路兩旁的枯枝,看着行走的那些棉衣,看着熟悉的南城街道。

    忽然有了一種陌生感。

    拿出手機,看着屏保上的父親。

    他笑得那麼燦爛,笑得那麼燦爛……

    那笑,彷彿與我眼前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後,便莫名奇妙地流下淚來,

    不明所以地流下淚來。

    那刻,我忽然發現一個人的仇恨,確實可以支撐一個人的堅強。

    但是,骨子裏的懦弱,

    卻難以改變……

    我像是忽然發現了自己的弱點,忽然發現了自己的本質,忽然發現了自己的脆弱般,在這個清晨莫名其妙地留下了淚來。

    看着街道上的那些人,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路人,看着他們冷漠的眼神和衰弱了似的表情。

    看着他們如同機器人一般行走的時候。

    我忽然感覺,我們都是一樣的平凡。

    打開車門,走下車的時候,天空之中一片白鴿掠過,車鳴陣陣之中,我發現了自己骨子裏的怯懦,卻是那麼真實。

    費曉……

    此刻的所有,是你想讓我去感悟的?還是,上天讓我感悟的?

    “嗡嗡嗡……”

    口袋裏所剩無幾電量的手機響起。

    看到是費曉的時候,輕輕接起,“喂。”

    “老公,我餓了……來接我去喫早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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