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然目瞪口哆的望着1210,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她不敢相信,1210竟會拿這件事威脅她。

    雖然心有不甘,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不得不聽從1210的話。

    車速還在疾行,歆然緩慢地放開緊摟着阮溫臨腰際的雙手,心下慌亂不已。

    她一面害怕被這臨近超速的摩托車甩下,一面又在奇怪1210這番操作到底是爲了什麼。

    呼嘯的風狂躁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歆然緩緩地坐直了身體,但周圍彷彿進入了某種靜止時空一般,她突然感覺不到呼嘯的狂風,也感受不到摩托車顛簸的速度,好似坐在平穩的地面。

    心裏雖然滿是困惑,但在1210的催促聲下,她也來不及細想原因,雙手摸上下巴處的卡扣,輕輕一摁。

    阮溫臨還在思考要如何解決面前的困境,卻感到腰間一鬆,後背處的緊貼感也是一空,他眼神一凜,轉眸看向後視鏡。

    就見後視鏡裏,歆然坐得筆直的在解開自己腦袋上的頭盔。

    她要幹什麼?

    阮溫臨心下一驚,眼神裏透着強烈的疑問,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的嚴峻。

    下一秒,在看到她雙手扶住頭盔的時候,一個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逝。

    歆然脫頭盔的動作並不麻利,花費了好幾秒後,纔將頭盔從腦袋上摘了下來。她手捧着頭盔,纔剛長吁了一口氣,就聽到前方傳來阮溫臨厲聲的大吼:“戴上!”

    在風聲的掩蓋下,那聲音弱了一些,但語氣中的峻厲令歆然仍是一怔。

    阮溫臨看着後視鏡,見她一副呆愣的模樣,目光往前看了一眼,看着面前那已經快到下坡盡頭的道路,眉頭狠狠地擰緊,再也顧不上其他,半側過頭,衝着歆然又是一喝:“讓你戴上,沒聽見嗎?”

    身後跟着的五個人也察覺到了他們的異樣,特別是宋昀川,已經加大了馬力跟了上來,衝着阮溫臨猛摁喇叭,眼神緊張,嘴裏不知在衝他們大叫着什麼。

    阮溫臨看了宋昀川一眼,眸光閃了閃,表情嚴峻,像是迴應般的也摁了幾聲喇叭,同時又回眸看了一眼歆然,見她依然沒有動靜,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些繃不住了,語氣軟了下來,“然然,聽話,把頭盔戴起來,好嗎?”

    摩托車還在高速地前行,身後的四個人也都追了上來,其中一輛摩托車追了兩秒後,最後選擇將車停在了路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救援。

    歆然平淡的臉色在聽到阮溫臨那句帶着半祈求式的口吻下發生了變化,目光慢慢變得複雜起來。

    心裏本對1210此番威脅式的干涉行爲極爲不滿的情緒,在聽到阮溫臨三番四次的要求自己帶上頭盔的話後,被另一種情緒所替代。

    那是一種十分複雜,令歆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感覺。

    有錯愕,有感動,還有一點點的心動……

    原來,這就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覺嗎?

    歆然只覺得鼻頭一酸,眼眶微微泛起一抹溼潤。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被嫌棄的存在。

    父不疼,母不愛,而好不容易遇到的那道“光”,也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年離她而去。

    她相信世上有愛,可不相信自己會遇到愛。

    她努力地讓自己活成別人眼裏的“光”,可她卻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第二束“光”再照進她的世界。

    歆然半垂下腦袋,抓着頭盔的手緊了緊,飛快地眨了眨眼,將眼底的那抹溼潤掩藏。

    “歆然,你還在等什麼?!”1210又再次驚聲催促。

    歆然緩緩地擡起頭,眼神裏浮起一抹令阮溫臨看不透的情緒。後視鏡裏,她的脣側緩緩地勾起,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幽雅柔和的笑容。

    阮溫臨看着,心頭的那抹不安愈發的濃烈。還未等他開口,就見歆然猛地擡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頭盔往他腦袋上一罩,然後狠狠地往下一壓。

    阮溫臨下意識地將眼睛一閉,抓着剎車的手也是一緊。

    那本失靈的剎車不知怎麼的,在這一瞬間竟忽然好了起來,只見車輪與公路之間發生強烈的摩擦力,猛剎帶來的刺耳聲響響策天際。

    阮溫臨一驚,立刻睜開眼,不過一秒,腦子就開始快速地轉動起來,手下的動作微微一變。

    下一秒,就見摩托車的車輪在那猛剎的行爲下不受控制地向外一傾,車身也隨之受到影響,整個車子一歪,帶着點點火星,連人帶車的朝着一旁的灌木叢撞去。

    歆然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雙目睜得大大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抱着阮溫臨的身體,整個腦袋往他的後背上一藏。

    伴隨着一聲巨大的聲響,一股強大的衝力狠狠地撞向歆然,歆然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身體在衝力的衝擊下,疼痛感也猶如洪水般洶涌而來,將歆然整個籠罩其中。

    落在地面的時候,歆然只感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裝進大袋子裏的散骨,被人從高空七零八落地摔下,散落一地。

    她用着渾身最後的一絲氣力,半睜着眼看向躺在自己不遠處的阮溫臨,那大紅色的頭盔在陽光的照射下像太陽一般耀眼。

    朦朧中,歆然好像看到了那抹失去了很久的“光”的身影。

    是你來接我了嗎……

    “姐姐!”

    “阮溫臨!”

    “歆然!”

    身後傳來衆人的驚呼。

    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歷經萬般磨難後,再在恐懼中接受死亡嗎?

    這是歆然剛上初二那一年就在思考的問題。

    從小,歆然就是一個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小孩。父親憎惡她不是男孩,天天對母親大打出手。母親總是在被父親家暴後對她惡語相向,但罵完她後又滿懷希望的給她灌輸各種長大後要嫁給有錢人的思想,這樣母親就能在父親面前揚眉吐氣。

    一開始,歆然並不理解嫁給有錢人與在父親面前揚眉吐氣有什麼關聯,只是困惑,爲何日日遭受父親的如此對待,母親竟不知逃跑。

    曾經的她還會在母親被打時挺身而出,可漸漸的,當她聽懂了母親口中的那些惡言,理解了那些可笑至極的想法後,歆然就不再挺身而出。

    她開始學會察言觀色,懂得父親一身酒氣的回到家時,就要趁着父親回房的間隙,飛快地逃離,逃離那即將成爲“地獄”的家。

    母親的捱打她無能爲力,但又無法置身在母親的哀嚎求饒聲中。

    歆然一直在想,自己的身上果然留有和父親一般冷酷的血,否則自己怎會從未想過要如何帶母親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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