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離……”

    歆然的話令宋昀川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慢慢地收起臉上燦爛的笑容,表情嚴肅的看着眼前的歆然,嘴裏小聲的重複着歆然口中的話。

    宋昀川臉上顯露出的絲絲受傷令歆然有些於心不忍,但想到自己的“特殊身份”,還是將心一橫,看着宋昀川,小臉一板,一臉認真的跟着重複了一遍:“對!保持距離!”

    “我知道了。”

    宋昀川應答了一聲,眼簾微垂,脣邊勾起一抹很淺的弧度,但辨不清是自嘲還是其他什麼情緒,同時腳下向後小退了一步,與歆然拉開了一些距離後,又擡眼眼巴巴地看着歆然,眼神委屈得彷彿受了極大委屈的大狗狗。

    “這距離……可以了吧?”

    “?”歆然一愣。

    宋昀川卻以爲她是覺得自己這距離拉的還不夠,於是臉微微一垮,眼神委屈地看着歆然,腳下遲疑地又向後退了一小步,最後故作發惱地說了一句:“我只能接受這麼遠了!”

    “……”

    歆然無語,強行吞下那差點溢出口的國罵,直接轉身離開。

    無論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她都不要與他糾纏了。

    可宋昀川卻是笑嘻嘻地又跟了上來,在她的身後保持着剛纔的距離,音量稍稍放大:“姐姐,週末我陪你去看攝影展呀!”

    宋昀川的聲音立刻引來旁邊不少路人的目光,再配合上他那張俊朗的外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又夾雜了幾分八卦的味道。

    歆然頓時覺得那些目光如芒刺背,她手裏抓着文件夾的手一緊,腦袋微微往下低了低,努力地無視着周圍人的目光,內心在洗腦一般的不斷重複: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可身後的宋昀川卻沒那麼好打法,對於她拒絕交流的冷處理,宋昀川絲毫不在意,依舊樂顛顛地跟在歆然的身後,繼續若無旁人的說道:“如果是擔心被你老公發現,那我們偷偷去就好了,我絕對不會……”

    “宋!昀!川!”

    宋昀川口中那讓人浮想聯翩的內容徹底讓歆然繃不住了,她身形猛地一頓,一個轉頭,殺氣騰騰的目光直接向他掃去。

    身後男人的步伐也隨着歆然的停頓停了下來,在迎上歆然殺人般的目光,宋昀川不僅沒有絲毫緊張,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臉上的笑意隨着歆然臉上的惱火也加深了幾分,還順勢衝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周圍八卦的目光越來越多,臉皮略薄的歆然只覺得臉上一燥。

    心底暗罵了一句可惡,再也抵不住那被圍觀的羞恥感,腳下向前塌了兩步,伸手一把拉過宋昀川的胳膊直接往旁邊角落的位置走去。

    走到一顆樹下,她狠狠地甩開宋昀川的手,與他面對面站着,滿臉惱怒:“你到底想幹嘛?”

    宋昀川腦袋稍歪,目色清明的看着歆然,坦然中帶着一絲委屈,“我只是想陪姐姐看攝影展。”

    “不用!”歆然直接拒絕,“我可以自己去,再說真需要人陪,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那言下之意,即便是個傻子,也聽得懂了。

    因此,宋昀川又如何聽不出其中的意思,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腳下向後小腿了一步,雙手交叉在胸前,眼角勾着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定定地瞧着歆然。

    那眼神,透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歆然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似是嘲笑,又似心痛,又好像是帶着一種對弱者的憐愛……

    這樣的眼神令歆然覺得很不舒服。

    歆然輕咳了一聲,垂下眼簾,避開了宋昀川的目光,右手不自然地伸起,摸了摸鼻頭,訕訕的又接了一句:“要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說着,她腳下一擡,身體微微向右側,準備避開宋昀川離開。

    可當她走到宋昀川身側的時候,宋昀川忽然一擡手,一把握住歆然的胳膊,他脖子微微彎下,腦袋湊到歆然的耳邊,很輕的說了一句話:“姐姐,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爲什麼你的離婚協議書忽然就變成了商業授權書嗎?”

    宋昀川的聲音輕飄飄的,但說出的話,卻像一顆重型炸彈直接在歆然的心頭炸開了花。

    商業街的咖啡廳即便在上班時間依然客滿如雲,除了極少個別如歆然與宋昀川這樣閒坐着的客人外,大多都是來去匆匆的ol上班族。

    歆然和宋昀川坐在角落的雙人位,兩個人卻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狀態。

    一個悠閒自在,一個面露嚴肅。

    在宋昀川將一塊草莓蛋糕推到歆然面前,極力推薦她品嚐的時候,歆然終於忍無可忍,將面前的咖啡和草莓蛋糕都往宋昀川的方向一推,雙手交叉在胸前,語氣無比嚴肅地說道:“我可不是來喫甜品和咖啡的。”

    宋昀川卻是呵呵一笑,重新將草莓蛋糕往歆然的眼前一推,同時拿起手邊的蛋糕刀叉,在草莓蛋糕角落的位置切下一小塊後,在歆然疑惑的目光下,把蛋糕刀叉上的小蛋糕往嘴裏一送,在吞嚥下去瞬間,眼睛微微眯了眯,小小的感嘆了一聲“好喫”。

    歆然本就是好甜品的人,但爲了在宋昀川的面前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因此在極力的隱藏自己想要喫蛋糕的慾望。

    可看着宋昀川那喫着美食的滿足模樣,她的目光再也不受控制地從他的臉上落到了草莓蛋糕上,瞧着那誘人的小蛋糕,不禁嚥了口口水。

    歆然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宋昀川的眼睛,他心底暗笑了一聲,並不拆穿她,而是伸手將桌上的草莓蛋糕往歆然眼前又是一推,笑眯眯地說道:“邊喫邊聊,別浪費了。”

    宋昀川的動作正入歆然下懷,但還是故作姿態的冷哼了一聲,隨即不帶一絲猶豫的直接拿起手邊的蛋糕刀叉。

    不過,喫歸喫,歆然可沒忘了更重要的事,“說吧,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歆然的目的很直白,但宋昀川卻並不打算就這樣輕易的讓她得到答案,他懶懶的倚靠着椅子,翹起二郎腿,手肘立在椅把上,掌心託着下巴,微笑的看着歆然:“姐姐,你未免也太心急了。”

    歆然聽罷,嘴裏喫蛋糕的動作微微一頓,眉頭一皺,“宋昀川,你不會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騙我來喫東西的吧?”

    宋昀川眉頭一挑,“歆然,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

    宋昀川的語氣莫名的嚴峻起來,連那軟乎乎的“姐姐”都不稱呼了,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起歆然的名字。

    歆然的表情也在這一刻變得認真起來,凝神望着宋昀川兩秒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心裏還偷偷補了一句:不僅擅長騙人,還喜歡利用外表挖坑給人跳。

    宋昀川看着歆然那煞有其事的表情倒也不惱,反而頗爲無奈的一笑,話鋒在這一刻快速的一轉:“姐姐,你去拿授權書的時候,律所是怎麼和你說的?”

    “他們說是一名實習生把文件搞錯了。”

    宋昀川聞言,勾脣很輕地笑了一聲,像是早已得知會有這樣的答案,“那姐姐,你知道那個被“出錯”又被辭退的實習生是誰嗎?”

    被辭退了……?

    歆然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剛想搖頭回答不知道,可話到嘴邊,又馬上吞了回去。

    宋昀川的這個問題問的很討巧,一來歆然並不認識除了姜少峯律師和何如外的其他職員;二來宋昀川如此問,那麼這名實習生必然是她認識的人。

    而歆然在那律所裏唯一認識的實習生就一個人。

    ——宋昀川。

    歆然眉頭一緊,“你口中的實習生不會指的是你自己吧?”

    聽到歆然的回答,宋昀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深沉了不少,他沉默的看着歆然,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歆然答案。

    歆然皺了皺鼻子,臉上露出一抹迷惑,“我這個案子你竟然也有接觸嗎?”

    宋昀川愣了一秒,下一刻哈哈大笑了起來,“姐姐,你去拿離婚協議書的那天,我可是剛去姜少峯律所面試呢,你說我接沒接觸過這案子。”

    “可是……”我只認識你一個實習生啊……

    後半句話歆然還沒說出口就停了下來。

    如果這個實習生真的是宋昀川的話,那麼根據他所說的,他便是那個倒黴的背鍋俠。

    而那份離婚協議書也是真實有效,並不是姜少峯所說的是被人爲搞錯,至於爲什麼突然變成了所謂的委託書,這其中必然還隱藏着某些不爲人知的原因。

    宋昀川看着歆然臉上那明顯的懷疑之色,滿意的勾了勾脣角,他放開支着下巴的手,整個人完全懶散地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合十的放在腿上,笑盈盈的衝着歆然:“姐姐,我被人污衊不要緊,但我不想你就這樣被人矇在鼓裏。你就沒想過爲什麼你在三個月前要在律所擬訂一份離婚協議書,而三個月後姜律師寧願自毀聲譽都要掩蓋這件事嗎?你想一想,如果這件事翻篇,那麼最直接的獲利人會是誰?”

    宋昀川話微微一頓,盯着歆然數秒後,才繼續道,“是姜律師嗎?是你嗎?或者是……”

    宋昀川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目色深沉的望着歆然。

    他要她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

    歆然呆愣愣地望着眼前那笑容滿滿的宋昀川,心裏跳出了一個名字。

    ——阮溫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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