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然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以第三者的身份,全程旁觀了‘歆然’與阮溫臨五年來的點點滴滴。

    那些高興的,失落的,幸福的,絕望的過往,像電影一般,一幕接一幕地出現在歆然的眼前。

    而更奇妙的是,她既像一個觀影觀衆,閱看着‘歆然’與阮溫臨之間的所有故事,又能感同身受的感知‘歆然’所有的喜怒哀樂,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故事的開始是從第一眼的淪陷。

    一個再狗血不過的故事,她愛他,她也以爲他深愛自己,雖然過程並沒有那麼美好,甚至很多問題早已出現,可她依然沉溺在自己編織好的美夢中不可自拔。

    而這一切,從那張照片的出現被徹底打破。

    她崩潰過,自我懷疑過,當她打算放棄一切,讓所有的感情重頭再來的時候,一通電話徹底擊垮了她。

    在夢境的最後,當歆然正在爲女人的癡傻忿忿不平時,眼前所有的畫面猶如電影步入大結局一般戛然消失。然後,她的眼前慢慢地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長相與她一模一樣的女人。

    說來也奇怪,看到一個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歆然並沒有感到害怕,相反,她對女人還升起莫名的親近感。

    “歆然?”歆然愣怔的望着對方,鬼使神差般的喊出那個熟悉的名字。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凝望着她,淺淺的一笑。

    這一笑,勝過了千言萬語。

    歆然看着女人,眼中慢慢地浮起一抹困惑,無數的疑問和爲什麼纏繞心頭。

    可還沒等她問出口,就聽到女人忽然與她道了一句歉。

    歆然一愣,還沒等她回過神,就聽到女人繼續說道:“其實我是不該出現在你面前的,可如今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父母,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希望等我離開後,你可以代替我……多去家裏看看。”

    “父母?”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並佔據了我的身體,可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追究。我累了,也不想再繼續沉淪在這段感情中,對於你未來的選擇我無心干涉,只希望在後面的日子裏你能幫我多多照看我的父母。”說着,‘歆然’的臉上露出一抹難過,“我欠他們太多了……”

    歆然的腦子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但是面對女人的請求,還是下意識地點頭答應,可在答應下的瞬間,又覺得極其荒謬。

    這裏……不是遊戲世界嗎,她不就只是一個數據嗎,爲什麼她會……?

    可這些疑惑歆然還來不及細想,就見眼前的女人身體的顏色開始慢慢的變淡。

    她驚詫地睜大了雙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身體顏色變得越發黯淡,並慢慢要融入周圍黑暗的女人,“你……?”

    女人在歆然驚詫的目光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輕笑了一聲,似乎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中一般。

    她低喃了一句“時間到了呢……”,又緩緩地擡起頭,看向歆然,脣邊溫柔的笑容在愈發透明的臉上顯得極爲悽美壯烈。

    柔美的笑容中,女人看向歆然的眸中泛着陣陣柔軟,她脣齒張合,帶着最後的懇求與歆然說了最後一句話:“拜託你了……”

    歆然這才猛地回過神,嘴裏叫着‘歆然’的名字,腳下擡起,身體前衝着,伸手就要去拉對方。

    可在歆然的手即將觸碰到對方的時候,那身體就如同煙霧般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黑濛濛的一片,唯有一個淡淡的聲音,在歆然耳邊響起。

    她說:“再見。”

    黑暗中彷彿吹起了一陣風,而那句“再見”也隨着風緩緩地消散。

    “不……”

    “不要!”

    一聲驚叫,歆然猛然睜開眼,雙眼瞪大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腦子裏一片空白。

    在歆然臥房守了一夜,正趴在桌上小憩休息的阮溫臨聽到這聲動靜立刻睜開眼,一扭頭,就看到躺在牀上一直昏睡的歆然此刻睜大雙眼,一臉驚恐的模樣。

    阮溫臨眉頭微蹙,定了定神,輕柔了一下發脹的太陽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快步走到牀邊,在準備坐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牀頭櫃上的時鐘,沉思了片刻,輕聲緩語地叫了一聲:“然然。”

    歆然神情懵然的,聽到阮溫臨的聲音後,眸光微閃,順着聲音的方向緩慢地轉過頭,可看向阮溫臨的眼神依然呆滯,似乎還沒從夢中徹底醒來。

    直到阮溫臨又喚了她一聲,歆然才如夢初醒一般,眼神漸漸清明,但神色卻帶着一縷困惑,微微歪了歪腦袋,“阮……溫臨?”

    阮溫臨並不知道歆然到底發生了什麼,昨夜古怪的行爲和忽然的失去意識,到如今醒來這驚駭的模樣都令他擔憂不已,可當他從歆然的口中聽到那聲熟悉的稱呼時,心不由得一鬆。

    莫名的,他覺得他熟悉的那個歆然回來了。

    這樣的想法竟荒誕又可笑,明明是同一個人,怎會有熟悉與不熟悉之分,可心底深處的那抹輕鬆,卻是騙不了自己的。

    阮溫臨眸色微沉,按下心底的那抹古怪情緒,伸手撫了撫歆然的額角,輕輕地應道:“嗯,我在。”

    歆然怔怔然,在呆滯了數秒了後,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雙目環顧了一眼周圍熟悉的環境,突然伸手一把抓過阮溫臨的手。

    是溫熱的。

    她又用力地捏了捏,在阮溫臨下意識的反捏動作中,歆然又忽然放開了他的手。

    她真的醒過來了。

    歆然沉默着,目光從阮溫臨的身上投向了窗邊的桌面,在看到桌上那還未閉合的筆記本電腦,她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異樣。

    眨了眨眼,歆然又清了清嗓子:“阮溫臨,我餓了,我想喫你做的粥。”

    阮溫臨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皮蛋瘦肉粥?”

    歆然也不多想,直接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阮溫臨若有所思地看着歆然,那張故作鎮定的小臉此刻寫滿了心事,他的心底也帶着許多疑問,可再多的問題都只化爲一聲“好”。

    阮溫臨收回目光,強忍住睏意,從牀上站起,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他身形一頓,用力地閉了閉雙眼,靜站了數秒後,在雙眼再次睜開的的時候,他擡起腳,迅速向臥房外走去。

    等阮溫臨離開後,歆然還是在牀上呆坐着,腦子裏亂糟糟的,都是剛纔夢境中的內容。

    她開始懷疑,這一場所謂的穿書遊戲,會不會也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不過,有一件事,她倒是可以馬上驗證夢境內容的真僞。

    想到這,歆然立刻從牀上爬了起來,走到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在電腦開啓後,操作着鼠標快速地打開了那個叫“祕”的文件夾,在密碼框彈出的瞬間,歆然立刻在鍵盤上輸入了一串數字。

    ——0809。

    這個數字是歆然在夢境中看到‘歆然’在創建這個文件夾時,輸入的一串數字。

    雖然不知道這串數字代表了什麼,但她還是下意識地記了下來。

    好在,當她點擊回車鍵的時候,那被密碼一直鎖着的文件夾也應聲打開。

    竟然是真的……

    雖然早已有了心裏準備,可當看到密碼真實有效,歆然還是免不了的愣了愣。

    文件夾裏並沒有什麼東西,是幾張圖片和一個文本文檔。

    歆然沒有點開圖片,而是率先打開了那份文本文檔。

    文檔裏的內容不復雜,一眼就能看懂,可就是那麼簡簡單單的內容,歆然看在眼裏,心卻狠狠地一揪。

    這應該是一份帶着強烈怨念寫下的記錄吧。

    短短數十條記錄裏,每一條的最左側都記錄着日期,每一個日期都對應了一次約會。

    而每一次的約會後又標註着被鴿的理由,在這些被放鴿子的約會里,所有的理由中都有同一個人的身影——時清。

    “今天溫臨接了個電話,說時清有急事,於是我只能一個人看完剩下的電影。”

    “我在餐廳等了溫臨一個小時,他纔打來電話,說是有急事,可我在電話裏,聽到了時清與陸明冉的聲音。”

    “溫臨說遇到了急事,約會改期,但我在陸明冉的朋友圈裏,看到他們三個人在一起喫飯的照片。”

    ……

    諸如此類的理由比比皆是。

    被鴿原因,也從一開始帶着小情緒的長篇大論慢慢地變成了短短的一句話,漸漸的又只剩下了關鍵人物和地點。

    直到文檔的最末處,在那最後的一次約會日期裏,她只寫下了五個字——二週年,時清。

    文檔到了這裏戛然而止。

    歆然看着這些內容,對‘歆然’既心疼,卻也平靜。

    如果換作之前,她一定會怒罵阮溫臨的渣男行爲,可如今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他心裏裝着時清也好,將自己當做一個備胎也罷,在她昨日想通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因爲她的身份是玩家。

    而不是那個爲阮溫臨要生要死,乞求他愛自己的炮灰女n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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