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風鸞與洛卿澤在討論的陣法法器什麼的,她是一概不知,也未曾見過。
但既然是要尋找靈骨所在,便再也沒有人比她這個原本的主人更加敏銳。
於是,在即將見到李舒安的時候,嫵娘便停下了飄動,回頭瞧了瞧風鸞,低聲道:“師尊,快到了。”
而此時風鸞手上的金羽十六旗也光芒更甚,顯然已經接近了陣眼法寶所在。
就是不知這法器究竟是正巧和李舒安在一處,還是就在李舒安或是上虛宗手上。
穩妥起見,風鸞便不想要因此驚動他人,惹來麻煩,於是就把旗子收了起來,同時帶着衆人隱匿於桃花密佈之處,悄然靠近。
然後便瞧見了數名上虛宗弟子,修爲倒是比剛剛遇到的那些更高。
而在他們之中,便是兀自盤腿而坐面容沉重的巫儀陽,以及在旁邊一臉忐忑的李舒安。
風鸞原本是沒有認出李舒安此人的,畢竟只見過一眼,那時候這人還被秋忱給打成了豬頭模樣,五官都模糊不請了,根本瞧不真切。
可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邪氣卻是騙不得人,看上去很是顯眼。
於是風鸞第一時間對秋忱傳音道:“暫時莫要驚動他們,且等等看他們要做什麼。”
秋忱也不衝動,乖巧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裙襬下的腿蜷起,輕輕地挨在了自家師尊身邊。
隨後風鸞看向了嫵娘。
原本以爲,按着剛剛這人一提到李舒安就滿面血淚的模樣,此刻只怕是要怒不可遏到難以自已,但嫵娘卻是超乎尋常的冷靜。
她依然用桃花做得披風攏着自己,一雙狐般的眼睛緊緊盯着那邊的兩個人,口中低聲呢喃:“怪不得……”
洛卿澤聞言,便放下了玄空寶鏡,輕聲問:“怪不得什麼?”
嫵娘嘴角微動,到底還是沒笑出來,語氣也是冷淡淡的:“怪不得那上虛宗的弟子敢這般欺騙於我,原來是有了那李舒安在側給他通風報信,知道可以靠着靈骨將我控制,真真是好心思。”
洛卿澤面露驚歎,並不回答,只是轉頭對着風鸞道:“之前我還不懂你爲何直接就收了四徒弟,但現在我看懂了,這位姑娘着實有本事。”
事情往往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更何況是帶有深仇大恨,很難不被仇怨衝昏頭腦。
但是嫵娘卻能一眼看破原委,這就已經難得。
嫵娘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然後面頰緋紅,但卻沒有躲閃,瞧着很是大方。
風鸞見狀便點點頭,看上去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但實際上,她卻對着洛卿澤傳音道:“其實我那時候根本不知嫵娘性情。”
洛卿澤驚訝:“咦,那是爲何?”
風鸞的眼睛看向了嫵娘,眉眼間染上了些溫和:“因爲我惜才,不願意讓這樣的好苗子白白給惡人陪葬。”
說着,紅衣女修又看向了桃花林中的李舒安。
鮮少情緒外露的她此刻卻是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語氣也陡然變的冷淡:“之前嫵娘剛成孤鬼,對我講話頗爲尖利,其實能看出極度不安。而無依無靠者若入絕境必會極端,無論初衷如何,心極便生惡念,惡念便有惡行,即使過往無辜,可一旦爲惡,便會爲天道所不容。”
風鸞語氣淡淡:“同歸於盡本就是傷人一千自損一萬的法子,若有其他良方,何必至此,這樣好的人才若是耽誤了纔是可惜。”
“所以,你就收她爲徒,成了她的良方?”
“可以這麼說。”
洛卿澤便笑起來,不再傳音,而是輕聲感慨:“我還以爲你這樣劍修,主修無情之道,便不會理會這些。”
這次輪到風鸞一本正經糾正:“無情刀並不意味着要滅絕人性,只是一心想要修行,不想爲外物所累罷了,不然,與木石畜生何異?”
秋忱連連點頭,爲自家師尊的善心站腳助威。
倒是柳二緩緩轉過頭,即使一句話沒說,可是木頭傀儡把腦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看人也足夠引人注目。
剛剛還一臉深思的嫵娘登時倒吸一口冷氣,迅速將自己的臉埋在了秋忱頸上。
風鸞倒沒覺得怕,只是疑惑,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當然,木石亦有靈,你也是不同的。”
柳二雖然不知道木石有靈以後是什麼樣子,但他能聽出來,主人的師叔祖這是在誇他。
於是,柳二按照之前七川教的那樣,彎起嘴角,露出了笑,禮貌道了聲謝,然後就把腦袋轉了回去。
嫵娘這纔敢重新擡頭,看着柳二造型完美的後腦勺長舒了一口氣。
秋忱好奇:“你怎麼了呀?”
嫵娘沒有手能擋住嘴巴,就只能湊在秋忱耳邊嘟囔:“剛剛有點害怕。”
秋忱驚訝:“咦,鬼也會害怕呀?”
嫵娘抿了下嘴脣,輕哼道:“當然會,怎麼,害怕還分物種?難道物種歧視嗎?”
秋忱: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而此時的李舒安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他雖然身處上虛宗弟子團團保護之中,但依然猶如驚弓之鳥,神情緊繃,看上去也消瘦很多。
他承認,自己有些後悔。
但並不是因爲做錯了事情而歉疚,而是懊惱做過的事情被發現。
其實他能攔截下嫵娘,並且取了嫵孃的靈骨,全是靠着從之前師門中學到的殺人之法,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想要修道,想要擺脫低賤的身份成爲人上人,在他眼中,這般做便是唯一的方法。
之所以選擇殺人,那是他命途不順,被邪惡師門拐走,把他教得只知道殺人。
之所以奪取嫵孃的靈骨,是因爲自己沒有,乃是天道不公。
之所以搶奪嫵孃的錢財,也是因爲自己沒有,還是因爲天道不公。
李舒安從不會反思自己到底爲什麼不科舉,不經商,因爲那些在他看來實在是太過麻煩與緩慢,唯一的通路就是修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進入修真界,爲了達到這個目標,中間用的種種手段都可以用“憑什麼我沒有,肯定是天道待我不公”來解釋,似乎將鍋甩出去,便能把一切奸邪之事變得順理成章,自己總是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