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修士因秋忱抽骨的利落動作而震驚,有的修士因看出李舒安更換過靈骨而震怒。
誰都知道,一個負有靈骨的修士到底有多難得,而能把靈骨強換給自己的事情只聽魔修做過,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修士能做出如此行徑!
但本該是最爲生氣的嫵娘此刻卻一點火氣都沒有。
她曾經有過的悲傷難過以及怒火滔天,似乎都在長久的折磨中被消耗殆盡,此刻嫵孃的所有心思都在自己的靈骨上。
只見那根骨頭的形狀與尋常的脊骨差別不大,甚至還要更纖細些,不過仔細看就能發現顏色的差異。
絲毫不見蒼白,反倒瑩白如玉。
就算現在被硬生生拔|出,上面還染着血污,卻依然可以感覺到上面精純的靈氣。
失而復得,往往更加珍貴。
嫵孃的眼睛都有些發癡,一直纏着柳二不放的長髮也略動了動,眼看着就要朝着靈骨撲過去。
但在那之前,察覺到鬼氣波動的風鸞先攔下了她,低聲叮囑:“冷靜些。”
洛卿澤也通過寶鏡看着嫵娘道:“你如今身有鬼氣,而這根骨又是靈氣匯聚之物,若是貿然過去碰,不僅可能傷到靈骨,還有可能損傷鬼身。”
嫵娘有些委屈。
分明是她自己的東西,到頭來,她竟是碰不得了。
但嫵娘並非不講道理之人,他能聽得出無論是風鸞還是洛卿澤都是在爲她考量,便也不抱怨,即使雙眼已經看的發直,最終還是道:“求師尊幫我收着吧。”
風鸞點頭應允,秋忱也乖乖將靈骨遞了過去。
嫵娘則一直盯着,激動的頭髮尖都在打顫。
對此,柳二感受很深。
尤其是當他感覺到被長髮纏繞的脖頸越來越緊時,鮮少說話的傀儡突然主動開口:“幸而我不是尋常修士。”
正趴在他肩膀上的嫵娘隨口回了句:“什麼意思?”
柳二語氣平白無波:“普通人修被這麼纏着,只怕已經被勒死了。”
嫵娘微愣,然後便意識到自己過於緊繃,不由得眼角緋紅,急忙鬆開力氣,還準備躲遠些。
可就在這時,柳二已經再次開口:“若是尊者想要去觸摸靈骨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可以幫助尊者。”
“咦,你有什麼法子?”
“你附於我身,便能不懼會被鬼氣影響。”
嫵娘驚訝道:“可是這叫奪舍吧,修真界不是很忌諱此事嗎?”
柳二回答得一本正經:“我是木頭,不算奪舍,頂多算是提線木偶裏的線。”
嫵娘:……哦。
不過經過這麼一打岔,厲鬼原本有些過於緊張的情緒變得舒緩,想着東西既然已經拿到,倒也不必急於一時,故而嫵娘底沒有附身傀儡,轉而看向了癱在地上的李舒安。
當一個人失去了脊骨,不單單會是去靈力,還意味着會丟掉性命。
即使這會兒的李舒安半點聲音都沒有,甚至四肢都沒有抽搐跡象,可嫵娘知道,他還活着,但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自己當初經歷過的絕望,這人如今倒是可以再經歷一遍。
嫵娘本以爲自己會很歡喜,畢竟她作爲厲鬼,纏了李舒安這般久,每時每刻都盼着對方能死,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聽不到,一想起來就是血淚滿面,現在眼瞧着心願達成,總該是開心的。
反倒很是嚴肅,面無表情。
擁有陰陽眼的秋忱能夠清晰看到嫵孃的臉面,不由得好奇道:“爲什麼師妹不笑呀?我以爲她會很高興呢。”
七川雖看不到鬼怪,可是聽到秋忱這話後變有所猜測,感慨道:“我猜想,四師叔這是有所參悟了。”
秋忱好奇:“什麼意思呀?”
七川認真回道:“萬事萬物都忌過於執着,想來四師叔得償所願,便將過往放下了,當真是心境開闊。”
秋忱眨眨眼,似乎有些不理解,便小跑到了嫵娘身邊問道:“是這樣嗎?”
嫵娘平靜回道:“不是,我記仇,放下二字與我無關。”
“咦,那你爲什麼不歡喜?”
“我只是在等着李舒安變鬼,這樣的話,我這個老鬼就能直接去抓他那個新鬼了。”聲音微頓,嫵娘終於笑了,但卻是一片鬼氣森森,“力求一擊斃命,讓他魂飛魄散纔好。”
秋忱:哇哦!
七川:……???
就在此時,李舒安的肉身嚥了氣,原本就不多的靈氣開始迅速消散,半透明的靈魄從身上緩緩飄出,待靈氣散盡,便有鬼氣填充。
嫵娘立刻就想要上前打散對方的鬼身,一點退路都不準備給那人留。
可就在這時,李舒安還未成型的鬼身突然一陣掙扎,面容模糊的臉上口眼大張,眼眶都要瞪裂了,即使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也不難看出他的痛苦猙獰。
下一秒,鬼身猛地消失,再無蹤跡。
嫵娘愣住當場,臉上一片迷茫:“這是怎麼回事?”
一直圍觀中的凌元子快步上前,檢查了一下李舒安已經死透的身子,又看了看四周圍石壁上的淺淺痕跡,輕掐指節,而後低聲道:“這是個臨時佈置的縛鬼陣,對於厲鬼或許無用,可要是對付一個還未成型的新鬼已經足夠。”
七川一驚:“你是說,這裏早就有人做了安排?是誰?”
這次開口的是風鸞:“多半是巫儀陽。”
七川面露不解,正要問,卻見李舒安已死的肉身上猛地起了火!
雲玉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七川護在身後躲開了火光,其他人也向後退去,沒過多久火就小了,但李舒安也化爲齏粉,了無痕跡。
這時候風鸞才接着道:“即使巫儀陽的修爲算不上高,但卻遠比李舒安厲害的,偏偏重傷的李舒安能逃脫出來,此事本身就透着蹊蹺。”
秋忱一點就透:“師尊的意思是,巫儀陽是故意放人的?”
風鸞頷首。
洛卿澤接口道:“他想要天陰燈,就需要鬼身做引,但他和李舒安之間無冤無仇,你與嫵娘誅殺李舒安乃是天道循環,可他若是下了殺孽怕是會有災殃,這纔將李舒安放在此處等待我等到來。”
七川終於回過神來,然後就板起了娃娃臉,怒道:“那傢伙居然利用我們,無恥東西!”
風鸞卻道:“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歸我們拿到了嫵孃的靈骨,若真的毀了反倒麻煩。至於他的算計是否成功,”聲音微頓,“我們一道去看看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