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個丰姿如玉的人,衣袂翻飛的在依蘭身旁頓住了腳步,微垂着長睫靜靜看着她,美目中浮着一層薄薄的寒霜:“自古禮尚應往來,這便是本座還你的那份‘禮’。”
我怔然的在遠處望着他,心想着仙哥在外人面前向來禮數週全,如今不顧五毒的規矩和禁忌,這麼明目張膽的毀了蛇神蠱,焚了這蠱窟,還不給任何顏面的得罪了靈蛇聖使……而他這般不顧後果的舉動,竟然只是爲了我一人?
依蘭魂不守舍地跪在蠱池邊,眼中的震驚和崩潰渲染到了臉上。
她望着流火奔騰的蠱池渾身發抖,張大的嘴像是在奮力尖叫,可啞然失聲的嗓子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豔鬼收了白骨所制的笛子,在那些火焰蔓延之前,帶着依朵迅速閃身躲到了蠱池右側平地。
他一手把玩着白骨森森的長笛,一手隨意的垂在身側,臉上噙着一抹妖治笑容,邁着步伐向着依蘭走去:“呵,我早奉勸過你,不要招惹這個姑娘。如今你族靈蛇聖使世代守護的蠱窟,一朝毀於你的一念之差。這下,你可信了我的話?”
依蘭空洞的目光忽然聚焦,緩緩轉頭看向一襲紅衣豔絕的那人,圓瞪的雙目佈滿了紅血絲,咬牙切齒用力擠出一句話來:“還不都是因爲你這個叛徒!若不是你,我的蛇神蠱怎麼會死!蠱窟又怎會被毀!”
“叛徒?”豔鬼微微一笑,魅惑的看着依蘭:“我是答應過用鬼氣替你養蠱,以此換得燭幽借我一用。可除此之外,我並沒說過會聽命於你,亦或是成爲你的飼蠱寵物。既然我一未背叛朋友情誼,二未違揹我們的交易原則,試問我又何以落得‘叛徒’的身份?”
“你……!”依蘭氣得一口大氣喘不上來,被蛇蠱焚燒後散發出的焦臭氣味,嗆得自己不停地咳嗽。
我恍然想起前幾日,豔鬼因爲燭幽一事還與我們起了口角之爭,本以爲他是個爲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卻沒想到,最後他竟又一次在關鍵時刻出手幫了我們。
“採……”身旁的金髮美人虛弱的喚了我一聲,頓時將我的注意力拉回了他的身上。
我側目看向薩彌爾,只見他原本紅潤光澤的脣瓣,如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連那雙泛着湛藍湖光的眸子,也暗淡得幾乎泯滅所有星光。
糟了!先前一直與蛇神蠱糾纏,這麼久了還未向依蘭要到蠱蝶的解藥,想來薩彌爾已經無力抵抗蠱毒,眼看快要撐不住了!
“阿焱我在!你千萬堅持住,我這就幫你討解藥!”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想讓他盡力保持清醒,而後神色慌張的望向胡天玄,心急如焚的朝他喊到:“仙哥!快!你快問依蘭要蠱蝶的解藥!”
胡天玄擡起美目與我四目相對,眉頭瞬間蹙起,一邊轉身朝我邁出腳步,一邊神色凝重的沉聲問到:“怎麼,採兒你中了蠱毒?”
我看他朝着我過來,趕緊連連擺手,然後站起身來焦灼的跟他解釋:“不是我,是阿焱!他爲了護着我,在幽冥澤被依朵的藍色蠱蝶腐蝕了背部!要是再得不到解藥,他怕是要撐不過去了!”
依蘭冷笑一聲,雙手撐着地面,擡起臉來幽怨的看着胡天玄:“你毀了我的蠱靈神窟,還想問我要解藥?呵……做夢!”
“唰——”劍刃破風的聲音驟然響起,寒光一晃而過,燎鳳便架在了依蘭的脖子上。
胡天玄目如凜玉,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卻冷得令人心生寒意:“我最後說一遍,解藥拿來。”
依蘭見識過燎鳳的威力,眼底瞬間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蛇神蠱與這蠱窟皆毀於我手,我橫豎都逃不過族中責罰。你要就動手殺了我,也算我以靈魂向遠神謝罪了。”
說着緩緩閉上眼,全然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
胡天玄好看的劍眉越蹙越緊,眼中凜光一沉,正欲啓脣說話,蠱池的右側卻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搶在他前頭詫然打斷了他的話。
“蠱蝶的解藥在我這!求你不要殺我阿姐!”
依朵不知何時恢復了神志,一邊出聲央求着胡天玄放過她阿姐,一邊擡腿匆匆向我和薩彌爾走來。
她毫無顧忌的蹲在我身旁,利落地朝着我手中幽凰劍的劍刃上一抹,快速割破手指後,將自己的血液餵給陷入昏迷的薩彌爾。
我瞧着她的傷口裏竟然流出了綠色的血液,當即一雙眼睛倏然驚得老大!
可那綠色血液像是有着什麼誘惑似的,薩彌爾昏迷中聞到那氣味兒,便本能的捉住依朵的手心,囫圇的吞嚥着這救命的“解藥”。
“依朵!不許把解藥給他們!他們焚了蠱窟還毀了蛇神蠱,對遠神不敬的人就不該有好下場!”依蘭握緊燭幽,怒斥着對面的依朵。
“不要再提遠神了!”依朵猛地閉上眼,神色悲痛的轉過頭打斷了依蘭的話:“阿姐你應該比我明白,失了蛇目的燭幽,早就不是當年點蟲爲蠱的燭幽!如今的燭幽不過是遠神的一個詛咒罷了,你還想爲它繼續犧牲多少外族人!”
“依朵你閉嘴!你什麼都不懂,你給我閉嘴!”依蘭歇斯底里的朝着依朵大吼,雙手緊緊抱着燭幽,就生怕別人突然將它搶了一樣。
依蘭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你和阿媽爲了燭幽都做過什麼?事到如今,燭幽就算給他們又何妨!”
“不可能!只要燭幽還在我手裏,我就一定能創造出比蛇神蠱更厲害的蠱王!不可以給他們,不可以……”
依蘭的狀態突然有些不對勁兒,她一會兒面露害怕,一會兒又在笑,時而驚覺的看着周圍的人,懷中死死抱着燭幽不放。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林子裏,依朵變成那個詭異模樣時曾對我說過,她的阿姐將她獻祭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依朵是怎麼回事?她說的獻祭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