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176章 :悲鶴鳴
    見那丰姿如玉的人絕塵而去,我和報信兒的那位仙家都愣在了原地,神色呆滯的與他你看我,我看你。

    我手上還捧着剛沏好的燙手香茗,反應了兩秒,來不及品嚐一口杯中經人細心烹製的茶水,立即放下杯子站起身,對這仙家說到:“前輩可知兩隻玄天靈鶴如今身在何處?”

    “知道知道!就在瀲光崖的崖底!”

    “什麼?崖底?它們怎會在崖底呢?!”我詫異斐然,想不通這好端端的,兩隻靈鶴怎會跑到那深崖下邊兒去?

    這仙家說着也從地上爬起身,來不及拍拍身上塵埃,只管一邊神色匆匆的往外走,一邊着急的催促着我:“哎呀我就負責來傳個話,其他的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天玄神官這都過去好一會兒了,靈採你也別愣着,趕緊跟我一起去看看啊!”

    “好!這就走!”我一邊點頭應聲,一邊連忙跟着他的腳步出了狐仙廟。

    入了拂雪境後,遙遙便聽見遠處隱有悽切鶴鳴。那啼叫之聲,聲聲悲痛,顯然跟往日裏山澗中飛掠的衆多仙鶴皆不一樣。

    我心中一凜,頓時覺得此事不小。趕緊拿出裝在隨身揹包裏的飛雲索,向着瀲光崖匆忙趕去。

    傳話的仙家念及我是凡人,既無法御劍也無法化煙,於是一路上耐心的在對面山頭等着我,看着我用飛索熟練的行走在各個山巔。

    這瀲光崖位於拂雪境的東處,是這片雪域山巒裏最爲寬闊的一道崖澗。

    每當恰逢晴光瀲灩的天氣,山澗裏的陳年冰雪被那初生煦陽一照,一大片亮晶晶的光芒閃爍其中,只道是以爲揉碎了天邊霞光,落得一澗碎光瀲灩。

    無奈近日拂雪境的天氣也一直不大好,連續數日的沉雲堆積,幾乎將天邊晴光遮掩得一絲也不透,連這往日裏風光甚好的崖澗,也一同失了色彩。

    等我趕到斂光崖的時候,崖邊已經圍滿了衆多仙家子弟,甚至還有些負責教書的夫子。

    大家三五成羣圍在一起,一邊望着崖下指指點點,一邊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太慘了,誰幹的啊?”

    “誰知道呢,這人竟然連天玄神官的靈鶴都敢動,反正要是換作我,我可不敢。”

    “唉,這鶴鳴聽着也太可憐了,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

    耳邊零碎的話語聽得我有些迷糊懵懂,着急的找了個沒人的縫隙,好看看下頭是個什麼情況。

    我剛一探頭,一陣寒風直從崖底吹起,將我的劉海全都貼在了鬢角上。我透過薄薄的霧氣朝底下看,隱約見着光線暗淡的崖底,零星站着幾個人影。

    那個一身黑白仙袍身姿卻清逸出塵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是我的仙哥,而此時他身後還站着一些身影,可惜我隔得太遠,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究竟是誰。

    崖底的靈鶴仍在悲鳴,聲聲悽切,聽得人也跟着悲從心起。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乾脆拋出手中的飛雲索,一路鎖住低處的崖璧,冒着險強行躍下深澗崖底。.七

    幾分鐘後“啪嗒”一聲,我穩當落地。站起身來長舒一口,趕緊邁步往仙哥那頭走。

    崖底是一處雪水化開後日漸積累而成的溪流,水深而清澈,兩岸碎石浮雪,踩上去觸感有些溼-滑。

    我擡眼便看見胡天玄單膝彎曲蹲在溪流一側,他面前的淺水處伏着一隻翎羽盡溼的玄天靈鶴,細辨之下,倒像是兩隻靈鶴中的雌鶴,綠歌。

    而溪流上還盤旋着一隻不斷悲鳴的靈鶴,想來是雄鶴,青弦。

    “仙哥!發生什麼事兒了!”我跌跌撞撞跑到胡天玄身旁,低頭一看,頓時睜大眼睛捂住了嘴!

    原來我在遠處看到的只是片面景象,當我身處近處看個真切時,發現綠歌的身旁有一枚破碎的靈蛋,從四濺的蛋清與凍住的稀爛蛋黃來看,應該從高處墜落並碎裂有一段時間了。

    而翎羽全部溼透的綠歌,身子已經僵硬且結滿冰渣,往日靈動的眼此時被一層薄膜蓋住,顯然像是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

    望着溪面悲鳴不已的青弦,我心裏瞬間明白這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心底源源不斷涌出的難過,讓我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胡天玄聞聲微微側首,視線落在水裏,聲音凜如寒冰:“有人趁着青弦外出覓食,將綠歌引走,而後盜走靈蛋,再摔入崖下。綠歌應該是循着氣息找到了破碎的靈蛋,一時悲憤攻心,氣絕而亡。”

    “是誰……是誰這麼殘忍!竟然把綠歌的靈蛋……!”我渾身都氣得發抖,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雖說綠歌總是偷喫我院裏那些奇珍異草,但我明白這枚靈蛋對於青弦與綠歌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如今綠歌與靈蛋皆隕,獨留青弦悲鳴不斷。萬物皆有靈,想必此刻的青弦,應是肝腸寸斷吧……

    “呵,靈採,你在這裏惺惺作態給誰看?”

    聽到身後有人點了我的名字,我吸了吸鼻子,轉身望去。

    原來方纔在上頭還未看清楚的那幾人,分別是幾位管理仙家子弟的夫子,以及白芷神官,還有我的同窗——耶律欣。

    我拿袖子抹了把眼淚,冷着臉朝她問到:“你什麼意思耶律欣?有話就說個明白。”

    “說個明白?這話還有哪裏聽不明白麼?”耶律欣擡手指着我,義正言辭的道:“別裝了,摔壞靈蛋的人就是你!靈採!”

    她在說什麼天方夜譚?這還能無緣無故污衊到我身上?!

    我簡直被氣到想笑,當即走到她面前,與她面對面理論:“你一口咬定是我摔壞了靈蛋,請問你這是有證據,還是有證人?”

    “證據證人我都有!難不成你還以爲做了這種毫無人道的事情,還想着能夠無人察覺?”

    “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根本沒做這種事,你又哪裏來的證據和證人?”

    我皺着眉看着她,等着她給我一個解釋。

    可是萬萬沒想到,身後那些個平日管束各個居院的夫子們,竟紛紛把矛頭指向了我。

    一個文縐縐的中年夫子,擡腿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緩緩說到:“天玄神官,此事我能作證。昨天深夜裏我給弟子們關窗時,隱約瞧見一個身着斗篷的人懷裏抱着個什麼東西,用飛索在山澗之間飛來飛去。我轉念一想,咱們拂雪境裏善用飛索之人應該就是天玄神官的弟馬,都這麼晚了,既然天玄神官都沒管她,那我也不好作聲,於是就回去歇息了。”

    緊接着,他身旁的另一位夫子也說到:“沒錯,在下也能證明。昨夜我在院裏小酌,隱隱聽見幽篁殿的方向有鶴鳴聲,當時聲音不大,反正平日夜裏也時有鶴鳴聲起,我也就沒多想。後來便瞧見有個人從山巔飛出,一直朝着瀲光崖那頭去了。現在看看身形,確實與天玄神官這弟馬十分相似。”

    後來又有一個夫子說昨天見到了我,甚至是與我相對而過,只是當時夜黑風高,又各自行色匆匆,於是沒與我打招呼罷了。

    可我昨夜明明哪兒也沒去,只是在幽篁殿自己的房間裏輾轉反側,雖十分不踏實,但好歹後來還是睡着了。

    但是這些夫子都是文人做派,平日裏向來不會胡謅,這下忽然一個個都出來作證,倒像是真的在昨夜看到了偷竊靈蛋的人。

    我來不及細想,看着面前注視着我的耶律欣,認真問到:“他們的話都不算證詞,畢竟光憑一張嘴,無人能直接證明昨夜看到之人確實是我。你剛纔不是說還有證據嗎,拿出來看看。”

    耶律欣沉着冷靜的從袖口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掌心裏,攤開來給大家展示:“各位神官、夫子,這是早晨一位女弟子路過此地時在崖邊撿到的東西,大家可以拿去看看,一定要看仔細了。”

    我的目光順勢落在她的手中,頓時神色一變,詫異地道:“我的襟花怎麼會在你那兒?!還給我!!”

    沒錯兒,她手裏握着的那朵襟花,確確實實是我的!

    我與她的襟花,花蕊處皆藏着一個金色的“劍”字,證明這枚襟花,是劍道比試獲勝的魁首才能擁有。而我的襟花與衆不同之處,便是我後來私下繡上的一個“採”字,這樣一來,哪怕這襟花生來有兩朵,我也能讓它成爲獨一無二的存在。

    可我的襟花不是一直被我妥帖的放在梳妝盒裏收藏着麼,又是什麼時候跑到耶律欣那裏的?

    見我上前一步欲要搶奪她手裏的襟花,耶律欣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襟花高高舉起,大聲的喊着:“天玄神官您看到了嗎!靈採這是欲要毀滅證據啊!您快出來爲靈鶴主持公道,也好給拂雪境的弟子們一個說法!”

    “你閉嘴啊耶律欣!摔壞靈蛋的人不是我!”

    我與耶律欣糾纏在一起,拉拉扯扯,爭吵叫嚷,嘈雜的吵鬧聲在山澗裏迴響不停。

    就在這時,一聲悲切淒厲的靈鶴長鳴在後方響起!

    “青弦!”

    仙哥急切肅清的呼喚聲同時從腦後傳來!

    接着我察覺到一陣疾風衝着我的背部襲過!我和耶律欣憑着直覺同時往旁邊一閃!

    只聽“砰”的一聲!青弦一頭撞在了冰封千層的崖壁上,頓時顱開頸斷,血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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