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251章 :南風知意
    我抱着酒罈的手一頓,稍微震驚了一下。

    但轉念一想,不對啊,那日同遊燈會時我問過胡念清,當時他答得肯定,顯然是承認自己與耶律燎之間的感情與關係的。

    怎麼到了耶律燎這兒,又變了一種說法?

    “誒不是,燎兄你……”

    我還沒說完,被那紅髮公子哥兒的自說自話給打斷了。

    “他向來如此,明明早就知曉我的心意,卻總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不給我任何迴應。”

    “沒有吧,他好像……”

    “我承認他對我很好,對我甚是包容忍讓,也有溫柔的一面。可我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啊。”

    “燎兄,或許他……”

    “唉……他這人啊,明明對旁人的感情看得通透洞徹,甚至還能在其中提點一二。怎麼到了自己,卻什麼都看不清了呢。”

    “咳咳,我說……”

    “難道是應了他母親給他取的名?念清念清,萬念皆清。”說着他低眉苦笑,一片心殤:“呵,真是人如其名啊。”

    我無數次想插話,可他就硬是一說到底。

    我見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神色哀怨,頓時有些失了耐心,乾脆一拍桌子,打斷他的情緒:“耶律燎!你能不能先聽我一句話!”

    耶律燎也不惱,撈過酒罈子,仰頭喝了一口,纔是緩緩擡眼望向我:“嗯,你說。”

    我見他懨懨的,沒了那股春風得意的風流勁兒,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我順起酒罈湊過去跟他碰了一下,又抱壇悶了一口,纔是說到:“你定是誤會他了,念清這般明白的人,怎麼會看不清自己的感情?若是他真看不清,又怎會容你一介男子近身,還成天伴在左右,幾乎寸步不離?他可是幽取境的少主啊,多少雙眼睛盯着他看呢,他會不清楚這些,仍舊還敢這般與你如影隨形?”

    耶律燎微微一怔,問到:“難道說,他在意的是身份?”

    這人什麼思路?我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他若在意,早就遠離你了。”我搖搖頭,扶額道:“燎兄你啊,就是不夠心細。那天你明知道他說了不許你作弊,你還硬是循着氣息找他。你說,是不是平白敗了他對這燈會的雅興?”

    耶律燎顯然不這麼認爲,狡辯道:“這可不怪我,是他故意讓那風帶着氣息吹開,一路引我過來的。”

    我驀然一頓,突然明白當時念清說在等人時,爲何耶律燎就馬上出現了。

    我瞭然一笑,朝耶律燎挪近了一點,望着他說到:“你看,都說南風知意,而你便是那陣南風,甚是知他意。想來,他也是如此。”

    見耶律燎不解,我又道:“那日你曾說,不許他去結人間擦肩而起的機緣,他當時一笑而過,袖子卻輕碰了你一下。這說明什麼?”

    耶律燎:“?”

    我:“他願與你結緣。”

    耶律燎有些詫異:“你怎知……”

    “我看到了呀。”我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後來燈郎配時,我便問過他,與你是不是那般關係。當時他答得果斷,是認了與你不止青梅竹馬,而是兩兩相悅的。”

    “你說什麼?”耶律燎一時激動,猛地捉住我的手腕,眸光驟然雪亮。

    “喂,我可是你們小嬸嬸。”我剛提醒完才意識到說了什麼,趕緊清清嗓子,撇過臉去。

    耶律燎鬆了手,追問道:“他真認了?”

    我點頭:“是,認了,且認得很乾脆。他還與我說,有些羈絆註定解不開,那不如直接接受。人活一世,不就圖個暢快麼?”

    耶律燎已經有些發懵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不過一根紅繩罷了,代表不了什麼。你看我與那人不是也沒綁,最後不也在一起了嗎?”

    “念清啊,或許也是這樣想的。他不信別的,他珍惜的,抓住的,向來只是眼前人。”

    “燎兄你呀,不該回來後先拿紅繩一事與他置氣,還在他的面前喝悶酒,讓他倍感無奈。也不該在學堂上慪氣,將他繪如畫中,還春風得意的向大家展示。”

    聽到這,耶律燎又不解了:“我沒有慪氣,我那是炫耀!”

    我砸了咂嘴,望着他:“我就問你一句,那果子酸麼?”

    “酸。”

    “嗯。那你看到別人也畫念清,酸嗎?”

    “……我想撕了她的畫。”

    誰還不是呢?

    我一拍手,說到:“這不就對了,正常的反應,應該就是這樣啊。念清是個不喜張揚的人,並不一定會把你想聽的話掛在嘴邊。同樣的,你把他拿來炫耀,他肯定不高興了啊。”

    “像我,就不喜歡別人盯着我仙哥看,誰也不行。”

    “你倒好,恰恰相反。”

    耶律燎蹙起眉,語氣尤其認真:“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難掩對他的情愫,希望他能懂罷了!”

    “誰說我不懂?”

    一道清冽淡然的嗓音,如同山澗冰雪初融,驀然從通往庭院的那道門前傳過來。

    我和耶律燎雙雙一愣,同時往身後望去。

    胡念清一襲白衫如無塵皚雪,長身玉立在燈下,眉眼淡淡,正靜靜望着耶律燎。

    我身旁的紅髮公子哥兒當即沒了情緒,手一抖,酒罈子跌到地上,泱泱灑了一地的酒水。

    他也不去拂衣上水漬,利落起身,徑直迎向那白衣玉人:“清兒,可是吵到你了?”

    胡念清散着一頭如霜銀髮,身上沾着些淡淡花香,顯然是剛從園子裏賞花回來。

    他站在耶律燎面前,望着他道:“所以這麼多年,有些話非要我說出來纔算數?燎兒,你我之間,竟還需計較到如此地步麼?”

    耶律燎微怔,滿目詫異,轉而又蔓延開一抹欣喜。他捉住胡念清的手,放到脣邊一吻,眉開眼笑:“所以小採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胡念清未聽到先前的話,有些疑惑。

    嘖,我偷偷把這些話說給耶律燎聽,可沒打算讓正主知道啊。

    怪尷尬的。

    我抱着那罈子竹葉青,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甩了甩袖子,笑盈盈的道:“那個……多謝燎兄請我喝酒,我有點不勝酒力,先走了哈。”

    說着趕緊腳底抹油,往門外走。

    胡念清微微蹙眉,看着耶律燎埋怨:“你怎麼又讓她喝酒,她身子不好,若是病了,當心小叔來找你算賬。”

    我還在門口呢,聞言趕緊從門外退回來,伸着頭朝那白衣玉人笑了笑:“我沒事,我好着呢。念清啊,好好兒跟燎兄談談,有什麼事情說開就好啦。我啊,就先回去找仙哥嘍。”

    門外月光照雪,一片清亮。

    我抱着酒罈走在路上,心想着,這感情一事,怎麼就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

    也真是奇怪,你說是不是?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