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山祭 >第312章 :你要不要?
    園裏的白丁香今年開得早,細柔的枝條探出籬笆巍巍顫動,清風穿過庭院,捎來淡淡的馨香。

    我抱着雙臂斜倚在窗邊,靜靜望着晴空下的春日庭院。

    放空大腦有助於情緒的平靜和穩定,這時再去回想一遍那些有的沒的,發現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管他呢,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自己到底也沒闖出什麼禍。若非要把這事情討論出個利與弊,那人質不僅自保成功,同時還拿到了對方的些許血液,光從這一點看,利還是大於弊的嘛。

    想到這兒,我驀然輕鬆了許多,轉身回到桌旁坐下,拿起湯匙,把只剩一點餘溫的皮蛋粥,一口一口吃了個乾淨。

    畢竟是阿焱的心意,浪費了可不行。

    等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我悠閒地坐到暖爐邊啃水果,咬下一口果肉時忽然意識到,與其在這裏進行一些不怎麼深刻的自我反省,倒還不如趕緊想想,今晚要如何哄慰那個爲我擔心受怕的人。-

    天光漸漸收攏,初升的月色灑在潔白的丁香花瓣上,花枝輕搖,依稀在籬笆上落下一片疏影。

    房裏的雕花木櫃被翻得七凌八亂,一旁的桌椅牀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衣物。

    我左手拿着繡了芍藥的煙粉紗裙,右手舉着鵝黃淡色的白菊長襦,站在鏡子前來回比劃了半天,最終還是覺得不滿意,一個甩手,把它們一起扔到了桌旁。

    “唉,這些他都看過了,到底穿什麼好啊……”我愁得不行,拖着兩條腿繞到牀邊,直接一個仰面倒在榻上,壓着五顏六色已經堆成小山的裙子,煩躁地抓了抓鬢髮。

    牀帳裏的燈光總是黯淡些,光是這麼躺着發呆,腦海裏突然慢慢倒放起昨夜藤蔓掛牀之上的畫面。

    胡天玄眼中灼灼的豔色,滾|熱的呼吸,還有微敞的衣襟,和玫瑰色的脣……都像是魔障似的,在我心底不停的繞啊繞,繞啊繞。

    可惡,他這人……怎麼就這麼讓人上頭呢?

    臉頰不知不覺暈開煙霞,我擡手捂住臉,按捺住不聽話的心跳,撒歡似的在榻上滾來滾去。

    滾着滾着,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起身,嘴角慢慢翹起一個高深的弧度,然後帶着那個想法翻身下榻,趿着鞋一路匆匆下了樓。

    跑過夜晚安靜的庭院時,不經意間捎起一陣風,白丁香淡淡的香氣,悠悠地在空氣裏打着旋兒。

    今日的事情足以讓仙哥忙得腳不沾地,到了這個時候,仍然不見那風姿如玉的身影。

    我趁着他不在,鬼鬼祟祟溜到他房裏,然後小心翼翼拉開他的衣櫃,望着那些淡色衣物,眼裏閃起一顆一顆小小的星。

    不過……穿哪件好呢?

    仙哥的衣裳每一件我都很喜歡,乾脆隨便抓住半片衣角往外抽,抖開一看,恰好是那件淡如柳色的春衫。

    我像摟着珍寶一樣把衣裳抱進懷裏,鼻底貼着布料吸了吸上面殘留的松木香氣,望着那抹淡綠,愉悅一笑:“好吧,就你了!”

    接着轉身回了自己的樓闕,抓緊時間沐浴更衣。

    之前用的沐浴膏都是清甜的桃子味,用了幾年有些膩味了,就從黃梨鳶那兒隨意挑了個別的,換了成了淡雅馥郁的晚香玉。

    本來很小的一件事兒,我也沒太在意,沒想上次到頭一回用,仙哥就一下便察覺到了不同。

    而且……貌似還挺喜歡的,嘿。

    我認認真真泡了個澡,帶着一身淡香穿上了那件柳色春衫。

    寬鬆的衣物緊緊裹在身上,偏長的衣袂袖擺柔順的垂落在地。我用淺白的絲帶巧妙的代替腰封,纏住自己盈盈一握的纖腰,然後扯住兩端一拉,繫了個漂亮的活結。

    明明是同一件衣裳,穿在那人身上便是風度翩翩,清姿俊朗。但此刻裹在我身上,就多了些說不出的情調,和道不明的味道。

    我張開雙臂,在鏡子面前慢慢轉了一圈,眼睛打量着身上淡雅的衣物,以及被勾勒出的曼妙曲線。

    嗯,十分滿意。

    隱約間,院裏響起“吱呀”一聲,像是對面樓闕緊閉的木門,被人給推開了。

    我一愣,趕緊提起衣襬光腳跑到窗邊張望,果不其然,瞧見了一個風姿如玉的背影。

    生怕被他發現,我潦草望了一眼就轉身躲到了牆後,兩手捂在心口上,輕輕地捶了一下。

    嘖,這都還沒站到他面前呢,你跳這麼快乾嘛?!

    就這麼杵了一會兒,我擡手輕輕掩上窗扉,深呼吸幾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轉身下了樓。-

    屋裏燈火通明,二樓的浴室裏傳來淅瀝的水聲,白色水霧從門縫裏傾瀉,淡淡的松木馨香在水汽中洇開。

    我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在路過亮燈的浴室門口時,還是忍不住擡頭瞅了一眼。

    昏黃的光從裏透到門上,投射出那人仰頭淋浴的倒影,隱約可見打溼的長髮與纖長的睫毛,以及流暢的下顎與優美的脖頸。

    我腳下步子不由一頓,下意識嚥了口涎水,然後帶着又開始造作的心跳,匆匆溜進了胡天玄的臥室。

    關上門後,我飛快走到榻邊,踢開腳下鞋子一咕嚕躲進牀帳裏,坐下後覺得有點緊張,又隨手扯起錦被披在身上。

    沒過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了。

    胡天玄穿着一件灰藍色的絲質浴袍,手扶着搭在頭上的毛巾,擦着頭髮走了進來。

    臥室裏的空氣無聲流動,泛着一抹不一樣的淡香。他敏銳地擡頭,倏然與我視線相撞。

    只是無意間的一個眼神,我卻感覺到心跳明顯頓了一下,然後紅着臉,輕聲開口:“仙哥,你回來啦。”

    “嗯。”胡天玄收回視線,淡淡應了一聲,然後邁開長腿踱步過來,背對着我在榻邊坐下,神色如常的繼續擦頭髮。

    我移動膝蓋慢慢朝他挪過去,擡手扯住毛巾的一角,垂眼望着他說:“仙哥,我來給你擦吧。”

    胡天玄手上動作一頓,把毛巾往後遞過來,算是默許了我的提議。

    我笑着接過毛巾,指尖無意碰到了他修長的手指,指腹帶着體溫覆在上面,短暫又迅速地劃過。

    他脊背動了動,微微側了下頭,沒有出聲。

    我毫無察覺,挑起一縷半乾的頭髮,用毛巾包住慢慢地擦,同時隨便找了個話題,語氣自然的跟他說話:“仙哥,你今天累壞了吧,要不我給你捏捏背?”

    “不累。不用。”胡天玄答得很快,語氣也很冷淡隨意。

    我裝作不在意,又問:“哦……那你渴嗎,不如我一會兒給你泡壺茶?”

    “不渴。不必。”

    “……”

    我太瞭解他了,瞧這生人勿進的模樣,一看就是還在爲我貿然頂替人質的事情不高興。

    我放下已經擦乾的髮梢,把毛巾扔到一邊去,兩條手臂從後環住他的腰,下巴輕輕擱在他肩上:“仙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胡天玄隨我抱着他,垂着長睫望着我環在他面前的藕臂,嗓音清淡如水:“怎麼,採兒有膽量胡作非爲,原來也會害怕我生氣?”

    唉……這語氣聽着無波無瀾的,但暗藏的火藥氣味倒是不輕。

    我得趕緊趁着引線被點燃之前,及時的將它熄滅。於是身子朝他脊背貼上去,頭埋在他頸窩裏,帶着點撒嬌的語氣,跟他解釋今天發生的事。

    “哎呀仙哥……我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胡作非爲。當時我想得很清楚,以如雪姐的狀態,她基本上做不了任何的反抗。但若人質換成我,那怪人見我不過區區肉體凡胎,只會更加覺得容易控制,從而也不會太過警惕。”

    “其實那會兒我已經看出你想妥協,但也生怕就這樣白白損失一次擒獲那人的機會。所以在同樣的情況下,若人質是我,至少咱們還能有機會嘗試一二,也許同樣的局面,就能爭取到不同的結果。”

    胡天玄劍眉微蹙,捉住我的環在腰間的手臂,輕輕拉開:“可你曾想過,萬一你……”

    “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用食指抵着他的脣,不讓他再說下去,然後迎着他清冷的目光,身子一斜,坐到了他懷裏。

    “你也看到了,你的採兒不是軟柿子,不會讓人那麼容易拿捏。”我勾着他的脖頸,鼻尖與他相抵,“我也知道,自己這麼莽撞讓你擔憂着急,對不起嘛仙哥,我知道錯了。”

    “我保證,下回一定與你好好商量,絕不再擅自行動。你也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胡天玄雖在生氣,但還是扶住我的後腰虛攬着,生怕我往後跌倒。聽完這番話,那長睫下的目光開始逐漸軟化,隨之擡手覆上我的後頸,不輕不重的一捏:“好話醜話都被你自己說完了,你啊……要我說什麼纔好?”

    感受到他語氣裏的鬆動,我笑了笑,在他脣上啄了一下,又意猶未盡的舔了舔:“那就不說了嘛。現在我不想要天玄神官,只想要我的仙哥。”

    “要我?”胡天玄挑了挑眉,攬在我腰側的手緊了幾分:“我就在這兒,你想……怎麼要?”

    我被這話惹得倏然紅了臉,慢慢從他懷裏直起身,望進他暗色沉沉的眼底:“怎、怎麼要,我不知道……但、但是……”

    說着站起來,往後退開兩步,兩手攥緊身上的柳色春衫,咬着脣迎上眼前人微怔的眼神。

    “但是,我想把自己給你……仙哥,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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