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在上 >第3章 求情
    陸知酒忙着打量四周,倒真見到了些熟悉的面孔。

    她正盤算着該當如何利用這些人的關係之時,聖駕便到了。

    衆人皆直起身子跪坐,轉向入口處,明黃色的駕輦停駐,其上的皇帝與皇后相攜而下,步入宴席所在。

    當今聖上宣明兆,正值三十而立之年,腳步如風,極爲氣宇軒昂。而他身側的美婦人,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趙錦榮,雍容華貴,似盛放的牡丹。

    二人身着繡着龍鳳的常服,因今日略帶涼意,他們披着同色同花的狐裘,相比於繁複的禮服,顯得利落乾淨。

    落座後便是大同小異的寒暄,這世上最尊貴的兩人,極盡展示着他們的親和。

    他們便也是這樣帶着笑,問候至緊挨主位下方的楚雲都。

    “楚愛卿,前些日子你病着,可好些了?”年輕的帝王面容溫和,示意身旁的宮人至楚雲都桌前斟酒。

    楚雲都謝禮,手捧酒杯:“陛下厚愛,尋常風寒而已,已然痊癒了。”

    陸知酒低頭看他衣襬,想着他也感染風寒了?

    ……是了,她前些日子不聽楚雲都的話病了,日夜照看着她的楚雲都怕是也過了病氣。

    “那便好。”皇帝點點頭,目光掠過他身側安靜跪坐的陸知酒,依舊笑容滿面,“陸卿今日未到,他的二姑娘來了倒也圓滿。”

    皇帝說完便停了下來,未曾調轉話頭。

    陸知酒靜待片刻後擡首,恭順回話:“父親此番前去江南巡察,母親陪同,錯過了陛下與娘娘的宴請,雖多有遺憾,卻因必會帶回些於社稷有助的消息,想來倒也值得。臣女於政事上無法爲父親分憂,幸得此機會入宮,感念陛下與娘娘與民同樂之心,臣女會將此番所得所感同父親母親分享。”

    一番話說得不急不緩,聲音不大,卻字字入耳清晰。

    上首的皇帝與皇后久久未語,似乎是沒有料想到會得此番答覆。

    楚雲都微微側頭,那纖細的身影安靜地垂首跪着,與今日早些那蠻不講理的樣子天差地別。

    他雖知道她不會在這樣的場合鬧開,卻也清楚她絕不會賣自己面子。但凡與他牽扯上關係,她可不會客氣。

    可是,她只是在好好回答皇帝滿含言下之意的問題。

    片刻後,一道莊嚴動聽的女聲響起:“早就聽聞左相的二姑娘能說會道,本宮還以爲是無稽傳言。”

    此番說辭看似褒,實則貶,陸知酒面上分毫未動,心下卻分明。

    停頓片刻,那聲音再次傳來:“本宮雖與陸二小姐只有過幾面之緣,卻彷彿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陸二小姐才名遠播,上京城無人不曉,今日這團圓之夜,你可願爲了本宮張羅的這宮宴,演奏一曲,助助興?”

    所謂皇家的中秋宮宴,以家宴之名,宴請的都是些頗得皇帝看重的臣子與其親眷,名頭上雖是皇后下帖,卻與前朝緊密相關。

    宴席上的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樣明目張膽的要求,怎麼也不該對着一個相府的官家小姐提出。

    皇后這般膽大倒非沒有緣由,知情者都明白她是與陸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楚雲都緊抿着脣,涼風吹拂過他耳畔,他似乎只在等待一個時機。

    皇帝親和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震得四座之人皆有心驚:“皇后所言極是,朕向來聽聞左相的兒女都才氣逼人,今兒個高興,倒不妨讓衆人開個眼。”

    陸知酒恭謹地持着禮,聞言稍稍動了動,尚未有大動作,身側之人便起了身。

    楚雲都不緊不慢地走到中央的空地上,對着上首微微俯身:"陛下說笑。知酒尚且年少,若是私下裏,怕不知怎麼鬧騰着要撫琴了,但今日乃陛下與娘娘宴請諸位的大場面,若是她一時興起有什麼不盡如人意,怕是擾了大家的興致。還望陛下賣微臣一個人情,讓她陪微臣坐着罷,此番不敬之處,微臣代她賠罪。"

    語罷,楚雲都掀袍曲膝,跪於冰冷的地上,雙手交疊平置於額前,俯身叩首。

    叩首三次,他垂眸靜跪,聽候發落。

    旁觀的官員親眷,膽小者已瑟縮一旁,不敢直視當下的場面。

    那可是驍定侯楚雲都。

    當朝的驍定侯,英勇善戰,謀略過人,十三歲上戰場,十五歲在鐵騎營的競技中拔得頭籌,成爲最年輕的將軍,十八歲時便領軍破了蠻夷十萬大軍,將其擊退回了老巢,數年莫敢再犯,也是這年被封爲驍定侯,成爲澧朝最年輕的一品武侯。

    如此人物,他謫仙般的相貌,倒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一點。

    自楚雲都官封驍定侯三年以來,再無武官的地位可出其右,而朝堂之上,向來也是沒人敢招惹他的。

    人人都知楚雲都爲人冷漠,心狠手辣,軟硬不喫,最是高不可攀,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薄面。

    可也是這樣一個人,現下跪在皇帝面前,爲陸家女求情。

    陸知酒腦中電閃雷鳴。

    似有絃音在她耳邊錚錚作響,沒等再多思考半分,她便也站起身來,走到了楚雲都身邊,貼着他的衣襬也跪了下來。

    楚雲都餘光及她,渾身凜了一凜。

    衆人皆側目而視,上首的天子表情莫測。

    陸知酒泰然自若地跪着,腰板極直,氣度不凡。

    她怎會不知此番就是衝她而來。哪有什麼闔家歡樂,哪有什麼才氣逼人的二姑娘,更不會有什麼無關緊要的撫琴。

    這不過是皇后牽頭,皇帝推波助瀾的一次羞辱。

    緣何如此呢?皇后或許有自己的私心,但追根究底,不過是那因司淵背上的孽債。

    她傾慕司淵,這樣的傾慕竟是一點女兒家的羞恥心都無,大肆宣揚,全上京的貴女圈子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整日跟着人家屁股後頭跑,明明是數一數二的尊貴嫡女小姐,偏偏把自己作賤得不成樣子。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便也罷了,可那人人眼中芝蘭玉樹般的俊兒郎,私下一副面孔,明裏一副面孔,受着她的好,利用着她,轉頭又裝作無奈的樣子。

    人人皆以爲他被纏人精賴上,更加心疼他幾分,傾慕者只多不少。丟臉的只有她陸知酒一人罷了。

    陸知酒心中冷笑。

    可這司淵又是什麼人?別人不知,經過姑子那一世的她又怎會不知。

    當今聖上的祖父與司淵的祖父乃皇室兄弟,聖上的祖父乃庶子,司淵的祖父乃嫡子,若非司淵的祖父在繼位前猝死,聖上的祖父絕無可能繼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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