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都一時看得出神,陸知酒歪頭打量他一通,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侯爺。”
他這纔回過神來,擡頭看向陸知酒。
陸知酒將衣服抖開一些,略略比劃了兩下,說道:“我一眼挑中了這顏色,但其實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她也沒有送他禮物的經驗,只心裏覺得這顏色適合他,一時竟也忘了去想他會不會不喜歡。
這其實倒是最不必擔心的事了,因爲楚雲都很快就說:“喜歡。是我很喜歡的顏色。”
陸知酒就笑了,將衣服又疊好,遞給了楚雲都:“那這就送給侯爺了。過了中秋便要冷起來了,侯爺也注意添衣。”
楚雲都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擦過她的手背,瞬間由微涼變得溫熱。
他垂眼細細打量。衣裳的樣式雍容,料子摸起來也極爲舒適,楚雲都攥緊一些,問道:“爲何送我?”
“侯爺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呀?”陸知酒微微蹙起眉頭,佯裝出不滿的樣子,“方纔才說了,本是留作生辰賀禮的。”
楚雲都卻不語。
片刻後,陸知酒卻恍然想起些什麼:“倒也奇了怪了,這沒幾日了,怎不見府中置辦起來?”
趕巧,陸老夫人的生辰與楚雲都的生辰也就前後腳的事,陸老夫人的在九月初九,楚雲都的在九月十五。只是尚不足半個月了,爲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楚雲都心裏訝異,只道她竟是真記得自己的生辰,可現下卻只是垂了眼睫,語氣平淡:“今年也不打算辦的。”
“不辦?”陸知酒眨眨眼,“不辦什麼?生辰宴?”
見楚雲都點頭,她更是不解:“爲何?”
若說起來,的確更加奇怪。她還記得第一世時,他似乎後來的每一年都不再過過生辰了,可她那時怎會在意這些,自然也沒問過。
楚雲都只隨意說道:“本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他想要一筆帶過,陸知酒卻不讓:“這是什麼說法,侯爺倒仔細說說看。”
可他卻沒有要告訴她的打算,嘴閉得特別嚴實。陸知酒無法,也知道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既是不想說她也不逼着。
她又轉念想了想,提議道:“既然侯爺不辦生辰宴,那那日我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楚雲都默了默,才說:“你若不願意,不必強求。”
陸知酒對他這說法很不滿:“我提的我怎麼不願意?”
楚雲都心想她說的好似極有良心,做的卻是叫人心煩意亂,於是便要反駁:“可你前幾日分明——”
話還沒說完他又立時停了住。那吞下的後半句,恐是又要叫她不快的,還不如不說。
“哦,哦哦……”陸知酒卻很快悟了,“侯爺是想問我前幾日沒應下用膳之事?還是這幾日都沒與侯爺請安之事?我這不是有些忙嗎。嗯……做學問這種事嘛,當然要靜靜的纔好。”
楚雲都手下還撫着那衣裳,聽陸知酒這麼說,問道:“做學問?”
他又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楚蓮也來報過,除了前幾日出了院門一次,今日出了府門一次,她這幾日應該都在房中看書寫字,她平日裏最喜歡這些。想來便是她口中的做學問了。
是個好理由,只是,她當真以爲自己傻嗎?
楚雲都有些想要質問她,最後卻仍是決定靜觀其變,只裝傻問道:“我也不懂這些。是嫌我吵到你了麼?”
“……”
這話她要怎麼接呢?總不能說自己在這屋裏回憶前世的種種祕辛吧?
祁陽“死期”將近,她不得不這麼努力!
但如今她能掌握的線索實在有限,除了知道與那戶部侍郎有關外,幾乎一無所知。
陸府自是沒有門路的,侯府雖可以信任,可她並不想讓楚雲都莫名捲入此中。祁陽也不會希望的。
從她現有的可以利用的關係中,最爲可靠的便是毫無牽扯的奉賢裁縫鋪了。
今日上午,她又去了趟奉賢裁縫鋪,除了拿幾件日夜趕工制好的衣物,還與嶽月紅達成了交易。
她也不想如此着急和直接,可她實在是等不及也等不了了。她原本的打算是再觀察一陣,若非必要,不要打草驚蛇,以免發生意外,但現下倒也沒別的辦法了,只得用最值錢也最穩當的東西交換。
她知奉賢裁縫鋪從前便是拿錢辦事的,掌握着上京乃至全澧朝上下的關係網,以賣消息爲生。
這看似尋常的裁縫鋪背景深厚,真正的掌櫃的纔不是嶽月紅,而至於是哪位貴人,曾經和如今的陸知酒也不得而知,只知道與王權有着脫不開的關係。不過,絕非當朝一派。
嶽月紅搖着那把香氣襲人的團扇,客客氣氣地將踏入店門的陸知酒迎了進來。
嶽月紅以爲她只是來拿前些日子信中所託要重金趕製的衣袍,卻沒想到當把衣物遞過去時,被陸知酒抓住了手。
陸知酒笑得甜美:“掌櫃的,團扇可好用?”
嶽月紅心中有些異樣,可伸手不打笑臉人:“真是多謝小貴人,可好呢,奴家從未用過此等好物。”
陸知酒仍是笑:“掌櫃的客氣了。若是喜歡,我這還有更好的東西。不過也不是白拿的。”
嶽月紅瞬間便後悔自己見扇眼開了,這麼多年這“拿人手短”的道理竟是還沒明白嗎!
可她面上不顯,只等陸知酒開口。
“我要同奉賢裁縫鋪做交易。”陸知酒微微斂了些笑意,“幫我救個人。”
她開門見山了,嶽月紅卻還裝傻,直說道:“哎喲,小貴人哪門子的話,奴家怎麼聽不懂了?我這不過就做些布料生意,莫不是小貴人記錯了地方?”
陸知酒倒很有耐心:“掌櫃的,事出緊急,我不打算拐彎抹角,今日我是帶了十足的誠意來的。”
她從袖中掏出一沓銀票:“除了這個,我還有籌碼同你交換。”
言罷,她湊到嶽月紅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嶽月紅一怔,微微撤開頭看着眼前的少女。
只見陸知酒只是笑着,不動聲色的模樣。
嶽月紅便斂了輕浮的笑意,慢搖片刻團扇,隨後恭敬地頷首,擡臂向簾後:“怠慢,咱們後面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