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秦老夫人,連忙行了個禮,喚道:“外祖母。”
緊跟其後的楚雲都也彎腰作揖:“秦老夫人。”
唐如朔聞聲頓住腳步,轉頭朝這邊看來,就見剛纔還頗爲不近人情的二人,正端端正正地向一老婦人行禮。
外祖母?陸知酒的外祖母?
若他沒記錯,陸知酒的母家正是和唐如朔同源,那便也是青州了。
這本也是他今日所來的另一個砝碼,雖然似乎用處不大,但卻也抵不過還未能用上,就碰到了硬釘子這樣的出師不利。
本還不甚在意的唐如朔,此刻卻正在腦子裏想些什麼,猛然得了指點一般,眼裏漸漸亮了起來。
秦老夫人這邊免了兩人的禮,對陸知酒說道:“怎的這麼久還不回?我還以爲誰爲難你了。”
陸知酒走過去挽住秦老夫人:“外祖母,侯府中誰能爲難我呀?我這不是和侯爺一起招待客人嘛。”
秦老夫人卻輕哼一聲,嗔怪:“這是侯府,輪得到你替驍定侯招待客人?”
似乎是在埋怨陸知酒,可鋒芒分明是朝楚雲都而去,楚雲都忙搶答:“秦老夫人,是晚輩不周,笙笙是在幫我,您要罵的話就罵我吧,怪我沒安排好。”
秦老夫人看不出其他情緒,言辭還是恭敬:“驍定侯說笑,老身沒有責怪的意思。”
“啊呀!”
突兀的一聲驚歎響起,幾人回頭,看着容色誇張的唐如朔。
只見他瞪着眼睛,正捧着心口朝這邊走來。
楚雲都皺眉,很是警覺地上前一步攔住了他,誰知他卻拿扇子戳開了楚雲都,眼神一直放在秦老夫人身上未動。
秦老夫人應該是覺得冒犯,也皺了皺眉頭。可唐如朔卻在此時開了口:“您莫非是……”
熟稔的口吻。
陸知酒眨眼。
楚雲都打量。
“莫非是……”唐如朔語帶崇敬,“青州秦家的老夫人?!”
陸知酒一愣,看向外祖母,又轉頭看了看楚雲都,楚雲都衝着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秦老夫人同樣不知情,卻礙於禮節應道:“正是。閣下認得老身?”
“哎喲說什麼認得不認得,”唐如朔一副懊悔之狀,“青州秦家誰沒聽過?且不說是聲名遠播的商賈之家,秦老夫人更是持家有道,單說咱們的淵源,那可就深了。”
淵源?
秦老夫人不解,看看身旁的陸知酒,見她也不太明瞭的樣子,便問:“閣下說的是?”
“您真不記得我了?”唐如朔彷彿很痛心,“我呀,鯉躍堂的唐如朔。”
秦老夫人的表情未有變化,甚至露出不解。
唐如朔又拿他那扇子砸了砸手心:“唐滿月呀!”
?
陸知酒這下更是滿頭黑線。
唐滿月?這是什麼名字?唐如朔的別名?
這名字很是特別,沒想到秦老夫人真彷彿被喚起了什麼回憶:“江南唐家的小孫子?”
唐如朔忙不迭地點頭:“秦家祖母,你可算記起我啦。”
秦老夫人這下心安,竟是難以自抑地拉住了唐如朔:“認得認得。小時候我還抱過滿月呢!”
接下來便是唐如朔和秦老夫人出其不意的敘舊。
陸知酒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唐如朔的祖母乃秦老夫人的手帕交,後遠嫁去了江南,多年來見面次數寥寥無幾。
“你祖母身體可還康健?”
“好着吶,還總與我提到您。”
“提到我?怕不是損我吧。”
“哈哈哈哈,哪能呢,都只念着您的好呢。我本想攜祖母一同遷來上京,但祖母說已習慣江南水土,年紀大了也不愛走動。”
“說的是啊……”
“秦家祖母,若是得空便去江南走走罷?小孫爲您打點好一切,您只要同我祖母開開心心一聚便好。”
……
奇怪倒也奇怪,唐如朔很小的時候的確是見過秦老夫人,但也是很小的時候了,按理說該是面生得很,怎的竟是能準確無誤地認出呢?
陸知酒想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能想明白,楚雲都坐在她身側見她蹙眉,湊近些問道:“笙笙,你在想什麼?”
陸知酒突然回頭,剛好與他對上,距離有些太近,他似乎也嚇了一跳,忙退一些,只耳根很快紅了。他最近在府中行事謹慎,有些心虛擔憂地朝秦老夫人那邊看一眼,見她沒看過來才安心些。
陸知酒本是有些尷尬,但見楚雲都更尷尬,她便心裏偷笑,隨後回答道:“沒,我只是好奇,這唐如朔似乎和外祖母很是投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楚雲都怔了怔,低聲“嗯”了一聲。
“代我向你祖母問好,我與她已快十年未見了……當日約定好各自出閣後每年都要相聚,但終究是抵不過山迢路遠。”
敘舊談話似乎要接近尾聲,秦老夫人突然感慨一番,微微嘆息。
唐如朔卻安撫:“路程雖是遠了些,但心間常常記掛,也就自然不覺得遠了。秦祖母與我家祖母的情誼,那是多遠的距離都無法消淡的。”
秦老夫人聽了很是開心,直誇讚:“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我與你祖母也的確是好久沒見了,江南雖遠,卻並非去不得,我擇日安排好便去吧。”
唐如朔手指靈活地轉了轉扇子,指尖夾着扇骨很誇張地作了個揖,甚是乖巧:“哎!那我可這就傳信回去叫人備下了啊,別出爾反爾咯。”
“你瞧瞧你瞧瞧,這孩子,”秦老夫人笑着看向陸知酒,有些對待親密晚輩的埋怨,“和小時候真不一樣,以前多文靜,現在多能說會道。”
唐如朔也笑,笑着不經意去看陸知酒和楚雲都。
陸知酒認真聽着秦老夫人笑罵,而楚雲都,臉色已經木然。
本早早要離去的唐如朔,愣是留在侯府中喫過了晚膳才走,臨走之時,秦老夫人特地囑咐陪同了一日的陸知酒親自相送,莫要怠慢。
陸知酒應下,還未邁步,突然想起同樣跟了一日的楚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