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楚雲都允她去青州?
她上輩子,上上輩子,可都未想過有這個可能性。
“侯爺說的……”陸知酒試探地看着他,語氣難得猶豫,“可當真?”
楚雲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是說得認真:“我剛纔還再說過,答應你的事,不會騙你。”
是了,他總是說到做到的,不管是什麼時間,也不管是什麼時空。
“可這事不算小,來回少說要三個月,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告假?”
陸知酒說的也是事實。別提楚雲都向來兢兢業業,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總不勤勉,現如今無戰事紛爭,不把告假當一回事,也沒有休個幾個月的道理。
可楚雲都卻說:“這有何難,我來解決便是。”
這就是鐵了心的意思了。
陸知酒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看她稍顯侷促的樣子,楚雲都上下打量一通,似乎是覺得新奇,挑着嘴角笑了:“怎麼,你很感動?”
陸知酒擡眼:“侯爺或許不覺得有什麼,但我……的確是很感動。”
她知道楚雲都對她好,比這好的事他也願意做的。可她聯繫這幾日的經歷,又去想他的心情,難免覺得鼻酸。
他做了決定,所要面對的,就並非單純陪同她這麼簡單,伴隨而來的,還有她外祖母的冷臉甚至刁難,亦有他心中對自己的遍遍否定。
楚雲都算不上什麼脾氣好的人,卻也一讓再讓了。
聽了陸知酒的話,剛纔還調侃她的楚雲都又有些不自在了,再說話又是那股子僵硬的味道:“你的感動也不過說說而已。”
“怎是說說而已。”陸知酒否認,很快又笑起來,“今日是侯爺的生辰,莫不如就將我的感動一併送給侯爺吧。”
楚雲都冷哼:“送什麼。”
陸知酒轉轉眼珠,看起來真像想得認真:“侯爺名下,可是有學塾?”
楚雲都一愣,遲疑地問道:“……嗯,怎的了?”
“有這樣一個好去處,侯爺怎麼不早說?”陸知酒揚起下巴,決定先行質問。
楚雲都沉默半晌,低聲回道:“不算什麼正經學塾,請了幾個先生罷了。”
他說完沒得到陸知酒的回覆,想了想還是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甚至算不上拿得上臺面,正因如此他從未說過,也不該有人告訴她纔對。
陸知酒笑:“侯爺既是做了這樣的好事,就不要怕人知道嘛。”
楚雲都一時沒能分清,她口中的“好事”究竟是不是在誇他,因此也沒答話。
陸知酒繼續道:“那學塾遠是不遠?”
楚雲都看着她:“不算……特別遠。在城郊。”
“那便好,兩日內來回也夠了。”陸知酒點點頭。
楚雲都更是聽不懂了:“什麼兩日來回?”
陸知酒理所當然地要求:“侯爺生辰不能帶我去學塾看看嗎?”
楚雲都怔住,良久沒能說出話來。
反倒是陸知酒隔了會兒,又說:“我總還念着,曾經讀書的日子。侯爺你呢?”
楚雲都直直地盯着陸知酒,片刻後,眼尾竟是顯出些異色來。
祁陽說楚雲都爲安置那些無處可去的孤兒建了個學塾,善心大概的確是很重要的緣由,可自她知道他與祁陽說的那句,“讀書好,多讀了書便會知禮懂禮,同小姐一樣”,她就總有種直覺,楚雲都建這學塾,許是也與曾在學堂的時光有關。
無論是他懷念學堂的自己,還是學堂的她,那段日子總是籠罩着一層明亮的光。
楚雲都斂了眼眸,依然低低地回:“我自然是……”
他沒說完話,又生生收住了口。
他這個反應更是讓陸知酒不得不多想,因此她就更強硬了些:“帶我去吧侯爺,我想去看看。”
“那學塾,或許不如你想的那般。”楚雲都沉吟半晌,說道,“你喜靜,那裏可不靜。”
陸知酒瞭然:“若是熱鬧些也好,若是能見到些勤勉好學的孩子,最好。”
楚雲都眼眸睜大,似乎是很確定:“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麼?你——”
陸知酒臉上浮上些無辜:“即便是我知道,那又如何呢?侯爺不願帶我去?”
她有些不滿起來:“不只是學塾呢,此前侯爺說的茶莊,我這次也要一併看了纔好。”
他擡眼,見她神色認真:“侯爺明明說了的,日後侯府的東西也都是我的,我看看名下的產業還不行了?”
聽她竟是這樣說,楚雲都反應過來後,捏緊了手心。
他極愛聽她的這些,略有些蠻不講理的話。
“那,”楚雲都正色,“你想何時去?”
“今日啊。不過……”陸知酒似乎是想到什麼,爲難了些,“侯爺可抽得開身?若是要花去兩日的話。”
他毫無縫隙地銜接上,答得認真:“不妨事,聖上特許我這幾日休息。”
陸府之中,司淵將寫好的紙條捲起,塞入信筒綁在信鴿的腿上。
待信鴿從窗沿飛走,他的房門也被扣響了。
在這陸府之中,他雖是客的身份,卻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奴。他所謂的父親雖曾爲太子少師,可如今也不過一迂腐的教書先生,人人表面上敬他,可又有誰真把他當一回事。
也因此,他的院中幾乎門可羅雀,無人登門已是常態。
唯有那一人似乎是不同。
陸知酒還在府中時,他倒總會去故意遇她,如今她離府,一切更顯冷清。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遲早會到頭。
尊貴如他,拉整個陸府下水,不算過分吧?也算是還了這麼多年的……恩情。
既是無人看得起的教書先生之子,又有誰人會在此時登門拜訪呢?
他帶着些慵懶與好奇,打開門扉。
門外的陸席霜以紗覆面,輕垂眼眸:“司公子。”
她面對司淵行禮從不屈膝,倒顯得比平日高傲些。
司淵暗中冷笑,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四小姐。”
陸席霜左右環視一遭,見四下確是無人,便問道:“不知可否進去敘話?”
司淵卻沒有正面迴應,露出些疑惑的神情:“不知四小姐來找我,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