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在上 >第45章 所謀
    蜿蜒的山道上,楚雲都手握繮繩,鞍上同坐的還有陸知酒。

    陸知酒被他護在身前,他的披風牢牢攏在她身側,山風也未能侵襲。

    幾乎一路沉默,陸知酒無法扭頭去看他,卻從他手背上的青筋看出,他並不太好受。

    “侯爺。”她喚他。

    不應。

    “侯爺?”她再喚他。

    仍是不應。

    “雲都……”她換個稱呼喚他。

    還是沒反應。

    陸知酒只能自顧自地說道:“你看這一路的景色,倒是比上京城裏的好上百倍。若非難以脫身,我更願意在村郊裏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很是不錯呢。”

    “你哪是能勞作的人。”

    聽到他嗡嗡的聲音從身後的胸腔傳來,陸知酒笑了笑:“我雖憊懶,卻不是沒眼力見兒。若是真落入了那樣的境地……”

    “不會的。”楚雲都否認得快而堅定,“我不會讓你勞累。”

    陸知酒卻覺得他並未懂她的意思:“哪裏是什麼勞累,只是種選擇罷了。難道那樣的生活,侯爺不喜歡嗎?”

    楚雲都默了一陣,說道:“哪裏都一樣。”

    哪裏都一樣。有些消極的味道。

    陸知酒低頭,在披風下慢慢握住他的手,果不其然,他顫了一顫,卻沒有躲開。

    “雲都,你莫要跟外祖母置氣。”陸知酒心下又浮上歉疚,“是我讓你委屈了。”

    身後的人很久沒有說話,陸知酒想,這次或許真是他積怨已久的爆發,哄不好的那種。

    她擡眼看不遠處的外祖母的身影,難免對兩方都有愧。畢竟外祖母也是爲了她。

    “對不起。”

    良久,楚雲都的聲音傳來,讓陸知酒怔了一怔。

    她感覺到他輕輕地垂了頭,抵在她的腦後。

    “對不起笙笙……“

    陸知酒那隻握在他手背的手收緊一些:“沒什麼對不起的,以後是一家人,摩擦也在所難免,只別記仇纔好。”

    楚雲都的聲音更輕:“秦老夫人才不會想與我做一家人……”

    陸知酒無奈地笑:“她只兇你這一次,你便想得這樣嚴重。”

    “她看我不慣,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的語氣委屈得很,陸知酒斂了玩笑的意思:“雲都,外祖母會喜歡你的。一定會。”

    奉賢裁縫鋪的後院中,唐如朔眯着眼看手中那張藥方,嘴裏唸唸有詞。

    嶽月紅低頭湊近,滿臉好奇:“主子看出什麼了?”

    嘩啦——

    唐如朔將紙張一收,又將歡歌帶來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此藥方有蹊蹺,若能查出何人所爲,唐公子所謀之事,民女願出一份力’。”

    嶽月紅盯着唐如朔眨眨眼,又看着他將渙散的目光聚攏起來,轉而落在她的臉上,有些疑惑:“這陸二小姐,怎知我另有所謀?”

    嶽月紅不解:“主子何意?屬下的理解,是陸二小姐願應主子一個要求。”

    “不不不。”唐如朔直起身,擺擺自己的手指頭,“不可能。她雖不見得知道我所謀爲何,但應是看出我除方縣一事外,另有求於她。”

    嶽月紅皺眉,似乎陷入思考,不多時又問道:“這不正好,主子本就想要去見陸二小姐。”

    雖說是這樣……唐如朔摸摸下巴,覺得若她當真那麼聰明,是不是就不太好辦了?

    可現如今急需助力,陸知酒又是重要一環,若真能借此與她搭上線,倒是百利而無一害。

    唐如朔眼珠轉啊轉的,很快拍了板,對着嶽月紅吩咐道:“尋些靠譜的名醫查查這藥方的蹊蹺,記住,別在上京城查。”

    嶽月紅接過藥方:“是。”

    在山路上又行了一個時辰,楚雲都一行人終於到了一處幽靜的農莊。

    這農莊雖有些偏僻,但勝在景色怡人,羣山掩映,算得上一句鳥語花香。

    楚雲都抱陸知酒下了馬,她沒站穩趔趄一下,又被楚雲都眼疾手快地接了個滿懷。

    “腿麻了?”

    陸知酒點點頭,微微彎腰捶了捶大腿。

    楚雲都剛要隨着彎腰,便被疾步而來的秦老夫人喝止住了:“侯爺且慢。”

    秦老夫人喚喜言攙扶住陸知酒,回頭對已然站立如松的楚雲都說道:“還請侯爺前頭引路。”

    楚雲都又看陸知酒一眼,見她點點頭,便安下了心,恭敬回話:“是,秦老夫人隨我來。我們先入住修整一番。”

    穿過一片茶田,幾人在一間寬敞的空閒農家院落落了腳。這裏無人居住,卻像是定期有人打掃一般,乾淨整潔。

    由於到的匆忙,楚雲都先叫秦老夫人與陸知酒在院中小坐,他親自去張羅着佈置了被褥與茶水。

    在歇腳的空檔,陸知酒發現院門外聚集了不少圍觀的村民。

    他們滿眼的好奇,卻並不逾矩,只遠遠朝裏頭看。

    謝意出門與他們交涉,言語之中似乎熟絡,都是些噓寒問暖的話。

    村民看起來很是淳樸熱情,陸知酒起了興趣,也起身走去。

    見一頗有官家小姐風範的仙女兒靠近,村民們倒有些畏懼了,怯生生地閉了口。

    謝意回頭,見是陸知酒,便回話:“是農莊中的居民,因這裏少有外客,好奇來問問。”

    陸知酒點頭,對着村民們禮貌地笑了笑:“叨擾鄉親們,我們一家人在這遊玩兩日。”

    “哪來的叨擾,你該是楚公子的家眷吧?那便是我們的家眷了。”

    “哎喲說的哪裏的話,我們遠遠見着像楚公子,便來湊個熱鬧。”

    “你可是楚公子的小娘子?倒是沒有見過呢。”

    “這裏景色極爲不錯,可以多住兩日,若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

    “那羣孩子們還在上學,否則會更熱鬧些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讓陸知酒有些應答不及,剛要開口說話,便有一聲音適時響起。

    “多謝鄉親們的好意,只是這路途奔波,我們不及鄭重拜訪各位,待修整一番後,定然再與各位敘舊。”

    楚雲都說得禮貌,卻也不容反駁,鄉親們更是理解,笑着便散了。

    陸知酒看他:“我也不算累,和鄉親們說說話的精力倒還是有的。”

    楚雲都爲她披上她方纔嫌熱解下的披風:“這裏是風口,你還要站多久?”

    陸知酒拉緊披風,撇了撇嘴,跟着他往裏走。

    秦老夫人已然被服侍着進了主屋,陸知酒的屋子便安排在主屋一側,楚雲都的則在另一側。

    陸知酒與楚雲都在主屋陪着秦老夫人安頓,秦老夫人似是的確疲勞,便打算由喜言伺候着先小憩一番。

    自主屋出來後,楚雲都與陸知酒朝院裏走。

    陸知酒隨口問道:“雲都,你此前來,便是住在這裏嗎嗎?”

    “嗯。”楚雲都擡手撥開她頭頂的樹枝,回道,“不過一般也不太過夜,當日便回了。”

    “哎呀——”

    楚雲都雖及時將矮枝撥開,陸知酒的頭髮卻還是掛住了一根枝條。

    “先別動。”楚雲都連忙拽住要轉頭的陸知酒,“等我解開。”

    兩人相對站着,陸知酒與楚雲都的胸膛面面相覷,一股熱息自她頭頂傳來,熱着了她的耳朵。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擡起兩隻手,拉住了楚雲都腰側的衣服。

    楚雲都有所感,手上忙着,卻是低頭問道:“怎的了?是扯着你了嗎?”

    “沒有。”陸知酒閉上眼,手又攥緊些:“雲都,你什麼時候帶我採茶?”

    楚雲都又擡頭專心解她的頭髮,嘴角帶上些笑:“你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陸知酒滿意了,尾音輕快地“嗯”了一聲。

    頭髮解下來了,陸知酒摸了摸,有些難受:“亂了……”

    楚雲都捻了捻指尖,有些無措:“要重新梳嗎?”

    陸知酒本打算只能等喜言出來再重新梳洗一番,卻突然想到什麼,斜眼看向楚雲都。

    楚雲都被她看得更加不知所措,以爲是她爲這亂了髮髻一事心情不好了起來,便說道:“抱歉笙笙,我笨手笨腳的,壞了你的……”

    未待他說完,陸知酒打斷他:“雲都,你幫我梳吧?”

    楚雲都愣住了:“什麼?”

    “你幫我梳,我教你。”陸知酒笑。

    她跑進屋中拿了面鏡子和一把梳子出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這個倒是輕便。”

    陸知酒在石凳上落座,扯一扯身旁楚雲都的袖子:“也就一小處亂了,你先幫我拆一拆,然後我教你該如何盤。”

    楚雲都站在陸知酒身後,半天沒有動靜,還是她再次對着鏡中之人催促,他才緩緩擡了手。

    “嗯對,就這樣。”

    “嘶……沒,不太疼,你慢些就好。”

    “這一綹用梳子梳一梳,然後就可以盤起來了。”

    “盤高些……不對……這都歪到哪裏去了……對對,再過去些。”

    “沒錯,繞一繞……好了,這個珠花戴上就好了。”

    楚雲都戰戰兢兢地垂下手,看着陸知酒對着鏡子轉了轉頭,等待她的評價。

    陸知酒眼中帶上笑意:“可以,還不錯。”

    楚雲都鬆了口氣。

    陸知酒擡手撫了撫剛戴好的珠花,對着鏡子裏的楚雲都說道:“若什麼時候歡歌喜言都忙,侯爺便可以爲我梳髮髻了。”

    楚雲都也從鏡中看向她,手在袖中握了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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