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幾乎連成線,在已經積了水的地面上砸出一圈圈爆裂的水花。
路人們都撐着傘走的很快,但即使墊着腳尖,褲腳也會被雨水沾溼。
門外時不時傳來抱怨聲:
“雨好大啊!”
“嘖,褲子都溼了……”
“啊我的愛馬仕!千萬不能沾到水……”
喬昔躲在電梯間對面的安全通道入口,扒着門有些擔憂的向外望。
眼下這種情況,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去的。
如果雨水不小心濺到小腿上,他恐怕會當着所有人的面變成人魚。
可於深就在門口等他。
見他猶豫,男人拿着傘朝他走了過來。
下班高峯期,寫字樓的電梯間被送下來一批又一批趕着回家的人,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被躲在樓梯口的喬昔和於深吸引了目光。
原因無他。
於深此人不近人情高冷兇悍的惡名在外,公司同事這麼多年來還從沒見過他對誰這樣柔聲柔氣的說話。
“怎麼了?”於深將雨傘放在一旁,溫柔地摸了一下喬昔的頭,“你不想去喫飯嗎?”
於深還當是小傢伙膽怯,害怕面對那種人很多的飯局。
如果實在不喜歡,大不了推拒了就是,本來他也不太湊這種飯局的熱鬧,沒營養還很浪費時間。
誰知小傢伙搖了搖頭,眼睛紅紅的,只是抓着他的衣襬,好像在害怕什麼似的。
於深有點不太明白。
他思索了片刻,又低頭問:“那我們回家自己做飯喫,好嗎?”
不論怎麼樣,都是要冒雨的。
喬昔覺得眼下這個局恐怕沒辦法解了。
去跟於深的同事們喫飯可能會淋雨,回家坐車也得淋雨,更何況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們兩人身上,稍不注意……
他的尾巴就有可能會引起恐慌。
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了。
雨很大,溼濘的空氣被風帶進來,一股帶着溼意的甜香味道就這樣撞入了於深懷中。
剛剛還抓着他衣襬紅着眼睛的小可憐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瘦瘦軟軟的一小隻就這麼縮進他懷裏。
他沒辦法說話,卻在用身體語言表達着自己的想法——
小腿微微翹起,整個人都蜷縮在於深懷裏,像是害羞似的,把臉埋在他頸間。
他是想說……
要抱抱。
於深怔了一下,陌生又令人欣喜的快-感迅速充斥着他整個胸腔。
心跳如擂鼓般加快。
“啊那個是誰?是於總嗎?!”
“他不是平時看到小情侶摟摟抱抱就嫌棄的那種人嗎……”
“嘖嘖,鐵樹開花!”
“被他抱着的是誰啊,你們有看到他的臉嗎?是我們公司的同事?”
“公司怎麼可能有這種絕色!”
“啊啊啊這臉也不怪於總這棵老鐵樹會開花了……”
……
身後同事們的議論於深都聽到了。
往常他很不喜歡這種將自己的私密關係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的行爲。
所以即使是熱戀中的情侶,在於深面前也總要收斂些。
可直到此時,他才突然明白什麼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懷裏甜甜軟軟的小傢伙根本讓人沒辦法拒絕。
去他的理智。
這麼膽小、無助、單純的小可憐需要他,哪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在他看來,對待喬昔和那些情侶們纏纏-綿綿的行爲是不同的。
他更多的只是對幼小弱者的偏愛,對他在大雨滂沱下突如其來恐懼的一種安慰而已。
於深猜測喬昔害怕下雨,大概是過去流浪日子留下的陰影。
畢竟這座海濱城市常常一言不合就暴雨傾盆。
他身體弱,這麼瘦瘦小小一隻,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躲雨的地方,運氣不好就只能淋着。
興許是大雨觸動了他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經,讓他想起曾經流浪的日子了吧。
一股莫名的心疼在於深心間閃過。
於是他沒再多想,把旁邊那把黑色的打傘遞給喬昔,然後微微躬身,將懷裏瘦弱的小傢伙抱了起來。
“你來給我們撐傘。”
頓了頓,像是想要安慰他似的:“別怕,從現在開始,你不會再淋雨了。”
我會一直爲你遮風擋雨。
於深心亂了片刻,又掩耳盜鈴般的在這個想法前面加上了一個限定詞——
在你找到家人之前。
只要喬昔的家人還沒有出現,那麼他就可以理所應當的……爲他做一切能做的事。
小腿果然沒有淋到雨。
但就是有點羞恥。
即使已經用大傘遮住了臉,喬昔還是能感覺到周圍傳遞而來的灼熱視線。
難捱地度過從公司門口到上車點這段艱難的路程,上了車,喬昔才勉強把頭擡起來,紅着臉羞愧地看向於深。
會不會……連累到於深啊?
誰知道對方只是揉了揉他的頭髮:“不生我的氣了?”
喬昔呆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下午還在耍小脾氣的事情。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
於深對他這麼好,他有什麼道理生氣?
道歉的話說不出口,喬昔糾結了兩秒,手伸進褲子口袋,將自己最愛的一顆大白兔奶糖拿了出來。
於深那一把糖裏就兩顆大白兔,一顆掉在地上,另一顆喬昔一直沒捨得喫。
但此時,他卻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和糖果顏色一樣奶白的指尖輕輕捏着奶香氣十足的糖,有些緊張地湊近,探到於深嘴邊。
那無辜又充滿討好意味的眼神彷彿在說:你感受到我的歉意了嗎?
於深腦袋嗡的一下,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舌尖輕輕一卷,將那顆像喬昔一樣奶甜奶甜的糖果含入口中,舌尖還不小心甜到了白皙柔嫩的手指。
溫溫軟軟的,指尖的味道似乎比奶糖還要好。
喬昔大概也感覺到了指腹處傳來的溼意,白潤的指尖立刻泛了一層粉,慌忙收了回去。
看到他羞怯的模樣,於深的心情更好了,還湊近揶揄了一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