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一言不發地聽他講完事件的後續,由始至終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信件上,沒看他一眼,兩兄弟難得有共同的默契,喬熙也不願多去注視他的臉,將目光轉向窗外。

    喬科分明聽見喬熙的聲音,卻無法聽懂他說的話,喬熙就像是在誦經一樣,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用一夜的時間壓下即將轟動全網的新聞,但卻堵上了她的性命,引爆了更轟動的新聞。他頭一次有沉重的挫敗感,一股超乎他控制的力量狠狠地將他擊潰,爲什麼他會意識不到她的意圖?爲什麼她會如此狠心?對自我的憤怒發酵成對她的憤怒和埋怨,他被洶涌的怒火和悲傷卷裹,他聽不懂人言,也無法集中思緒,看不到周圍的一切,唯有那封薄薄的信件。

    她寫什麼了?歉意還是愛意?或者,是更爲殘忍的謊言?

    迫切的觀看慾望和對內容的失望恐懼相持不下,他甚至都不知道喬熙什麼時候離開的,當他回過神來時,偌大的辦公室就只有他一人,窗外吹來一陣冷風,在寒風還沒捲起單薄的信時,他就條件反射地伸出手。

    “砰!”

    力度之大讓室外的祕書都嚇了一跳。

    他的手掌緊緊地壓着信封,隨即狠力拽在手裏,憤怒地捏皺後又無比憐惜珍貴地攤開,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取出一張單薄的紙,透光的紙大片空白,他的心涼了一截,到底還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他又悲憤地狠拽了一下無辜的信封,將信紙緩慢抽出。

    內心的五味雜陳,信紙上有幹了的水跡,他攤開摺疊的信紙,紙張上只有一句異常簡短的話:謝謝你給我冰冷的人生帶來溫暖。

    清秀的字跡寫得很認真,有些墨跡被淚滴暈開,他感覺心臟被猛戳了一下,腦海中瞬間閃過某段意味深長的記憶,他這才愕然醒悟,這句簡短的話竟如此沉重。

    那是一個冰冷的寒冬,深夜下起了鵝毛大雪,她獨自一人走在長街上,秀髮上鑲着片片雪花,纖細筆挺的身影孤傲地對抗着寒風,他高傲地別過頭,不去看她,但司機有意放慢了車速,他們發生了爭執和分歧,正處在瀕臨分手的狀態。這種狀態一直貫穿他們的整個戀愛期,現場他才知道,她要推開他的真正原因。

    最後,他還是下了車,在街尾等她,看見他的那刻,她也不驚訝,似乎早有所料。

    她被凍僵的臉紅彤彤的,看他的眼神沉重又認真,“你想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嗎?”

    那個時候,她已經鼓足勇氣對他坦白一切,但他卻冷哼說:“不想。”

    “是嗎?”她神情落寞,但又暗暗鬆了一口氣。

    沉默一秒後,她露出燦爛的笑臉,好想兩人壓根就沒爭吵過一樣,猛地撲向他,雙手伸進他大衣裏取暖,腦袋在他胸前亂蹭,莫名呢喃說:“我應該也有享受短暫幸福的權利吧?”

    當時他又氣上心頭,“短暫?你的意思是還要分手?”

    她擡起頭,臉上帶着朦朧的醉意,眼睛紅潤潤的,答非所問:“謝謝你給我冰冷的人生帶來溫暖。”

    她的神情是那樣的哀傷,同時又無比陶醉滿足,當時他無法理解這種尖銳的矛盾,此刻卻被尖銳刺穿心臟,難以名狀的悶氣堵住他的胸口,窒息感讓他心悸。

    如果,他沒有阻止她唯一一次鼓足勇氣的自白,那結局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他能早點踏入她冰冷的世界,是不是可以將冰雪的白漸染進他們的頭髮裏,那樣他們是不是就可以白頭偕老了?

    寒風吹動單薄的信紙,他發現信紙的末尾還有一行很小的字:很慶幸,你是我走過漫長冷夜後的犒賞,我很幸福,也很滿足。

    心臟驟然一頓,隨即怦然跳動,身體涌現一股既心酸,又略微治癒的暖流。

    *

    臨近年關,喬熙很不高興,自從他看到芭比的追男神手冊後,就一直期待着被攻略,可那瘋丫頭卻遲遲沒有動靜,起初他以爲是受案件影響,但這兩天她在高高興興備年貨,不像是受困擾,倒像是忘記了要攻略他。

    席淺淺也很受傷,她根據手冊裏說的投其所好,大冷天清早跟着魔王去跑步,卻被痛批得體無完膚,她只是爲了增進彼此的情感,可他卻真想提高她的體能。

    兩人每天都在步調不一致的晨跑中“固執己見”,席淺淺想懶懶散散散步聊天,喬熙則嚴厲鞭笞她跑起來,他們在各自的堅持中極限拉扯,倒也不能說沒有增進感情。

    席淺淺積攢着歡喜的日子,等着三月之期一到就表白,攻略裏說,切記心急,不可在三月內表白,得用時間慢慢熬感情。

    這天,他們買完年貨天已經黑了,喬熙大包小包地拎,席淺淺各攤各鋪地買,看着她積極活潑的身影,喬熙莫名地感受到了久違的年味,激起了年少時對新年的渴望和愉悅。

    自從工作以來,他的新年都相當枯燥乏味,例行回家喫團圓飯,跟爺爺下一晚的象棋,新年假期大部分時間都在值班,實在閒着沒事,就去練槍,對新年的印象就是街上多了很多喜慶的裝飾,但他從來都沒在他的公寓裏貼對聯掛福,家裏就連棵綠色的蔥都沒有,就更別提什麼應節食品了。

    芭比說,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樣,這樣我們就能在傳統儀式中,感受到人類祖先最純粹的快樂以及對生活的熱忱和希冀。

    一個走神,他的目光追丟了芭比,視線橫掃而過,發現這條街有許多供人們玩耍贏過年獎品的小檔鋪,正當他想轉移搜尋視線時,突然發現了熟悉的身影,她正頗有架勢地端着橡膠槍,勢在必得地對準一個粉色的小氣球。

    “砰!”

    橡膠軟彈飛出界外。

    “姐姐,你到底行不行啊?”

    她身旁圍了一羣小孩,見她失敗,不滿嘟囔,又紛紛七嘴八舌獻計。

    “你應該下蹲點。”

    “手擡高點。”

    “我爸說空氣有阻力的,你射擊時不要呼吸,會影響彈道的。”

    “我爸還說量子糾纏呢,觀察會對氣球造成影響的,你應該閉着眼射擊。”

    ……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席淺淺卻毫不着急說:“放心,我還沒使出必殺技呢。”

    她再次好整以暇地瞄準,屏住呼吸,氣勢逼人,又射歪了一發。

    孩子們緊張期盼的神情隨着又一發落空而失望。

    其中拿着福兔掛件的小男孩說:“我們還剩最後兩次機會了。”

    席淺淺還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自信模樣,專注地安裝橡膠軟彈,“放心,一定能給你們贏取汽車模型的,作爲交換條件,你們要將福兔給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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