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個時候,賈家的三春來了,纔算是打破了略顯尷尬的局面。林雲帆笑眯眯的和三位姐姐妹妹也見了禮,場面纔算是活躍了起來。
林雲帆挨着賈母坐着,聽着她關切的話語。大部分時間都是林黛玉認真回答,林雲帆見縫插針地插科打諢,一時間,整個堂屋裏面滿滿的都是歡聲笑語。
“喲,這麼熱鬧呀,我倒是來晚了。”驀地,堂屋外面響起了一個女人爽朗的聲音,林雲帆心中一動,知道是傳說中的那位“鳳辣子”來了。
果不其然,門簾子掀開了之後,一個裝扮的如同神妃仙子的女人出現在了門口,只見她顧盼神飛,整個人往那兒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當她看到林雲帆和林黛玉的時候,眼神一亮:“這便是林家的妹妹和弟弟了吧?真真是王母娘娘身邊的金童玉女都不過如此了,倒是羞煞了我這粗苯的人。”
賈母被王熙鳳三言兩語說的心中熨帖,指着王熙鳳笑道:“這是你們璉二哥家的潑辣貨,叫她鳳辣子便是了。”
當下又是一陣互相見禮,王熙鳳早在說話的時候就不着痕跡地將林雲帆打量了個遍,她心底知道林家的將來全都系在林家哥兒的身上,此刻見他年紀雖小,但是一身青衣穿在身上,倒是襯的人品非凡,當下便有心交好。
於是王熙鳳笑道:“弟弟妹妹們幾歲了?愛喫什麼?愛穿什麼?喜歡玩什麼?進了咱們這府上,往後有什麼想要的,只管來告訴我。”
林雲帆點點頭:“如今倒還真有一件事兒,須得麻煩璉二嫂子。”
王熙鳳略有些驚奇,她是聰明人,自然看得出來林雲帆是借了個話頭,有話要和賈母說。
只見林雲帆衝着一邊的大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大丫鬟名喚素錦者,便拿着一個匣子走上前來,恭敬地遞給了林雲帆。
那是一個紫檀木的匣子,體積倒是不大。林雲帆將那匣子捧在手上,對賈母笑道:“臨行之前,爹爹吩咐過我兄妹二人,此次來京城見外祖母,雖說是至親,但是禮不可廢。我們兄妹二人畢竟要在府上叨擾一段時日,爹爹便叫我將這些時日的花用也給帶上了。”
說着,林雲帆將那匣子掀了開來,只見那匣子裏裝着一沓子銀票,看着得有數萬兩不止。
“這裏頭是十萬兩的銀票,”林雲帆說道,“如今便先給璉二嫂子,若是短了的話,璉二嫂子只管派人來與我說。”
這匣子一掀開,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賈家的丫鬟們微微瞪大了雙眼,林家的僕婦全都低下了頭。賈母眉頭微皺,王夫人和邢夫人一個面色平靜,一個面露喜色,王熙鳳則用餘光瞥着那個匣子,一邊在心裏面感嘆林家哥兒好手段,一邊又忍不住想要收下。
——沒人比她這個管家的更清楚賈家的饑荒了,這十萬兩銀子可以解燃眉之急。
賈母嘆道:“帆兒,這又是何必?難不成我們這府上,還能夠短了你們兄妹的喫喝嗎?這銀子你快收起來,下次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
林雲帆卻露出了爲難的神色,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羞赧少年:“外祖母,我……我也不敢違抗爹爹的話,不然,下次見到爹爹,必然是要叫我喫板子的。”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陣咳嗽聲響了起來。原來是林黛玉喝了口茶水,卻不小心嗆到了自己,此時咳得臉都紅了。屋子裏的氣氛這才爲之一鬆,賈母連忙親自爲林黛玉順氣,而林雲帆則趁着這個機會合上了匣子,讓手下的丫鬟將匣子交給了王熙鳳身邊的平兒。
一場生活費的交割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像是沒看到。
好不容易林黛玉不咳嗽了,兄妹二人又和賈母說了會話,這才起身準備去見兩個素未謀面的舅舅。
邢夫人自告奮勇,要帶着兄妹二人前去。賈母無可無不可,於是林雲帆和林黛玉便跟着邢夫人出了門。到了外頭,林黛玉偷偷地拽了拽林雲帆的袖子,小聲地埋怨道:“哥哥行事肆無忌憚,剛剛給銀票的時候你沒看着,外祖母的眉頭都要打成結了。”
“是是是,多謝妹妹與我解圍,”林雲帆也低聲迴應道,“只是苦了妹妹,得嗆上一口茶水。”
林黛玉掩嘴偷笑,權當不知,只是跟着邢夫人上了車。
賈赦如同書中所說的一樣,未曾出面,只是叫人帶了話來。邢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看起來有些沮喪。林家兄妹只當成看不到,拜別之後又轉向了榮禧堂。
嗯?這和說好的不太一樣啊。
不一會兒,老太太那邊來傳晚飯了,王夫人帶着兄妹二人復又來到了老太太的屋子裏,屋子裏已經聚了不少的人,林家兄妹被王熙鳳半架着按在了左邊一二兩個位置上,林雲帆掃了一眼桌子,發現上頭的菜僅有一小半是江南菜色,不得不佩服王熙鳳果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特別是收了錢之後,安排得更加妥帖了。
一頓飯,賓主盡歡,林雲帆少年人食量大,也不見他動作粗魯,偏偏眼前的菜卻在飛快地消失着,等他擡起頭的時候,就看到周圍的女人們早就不吃了,只是全都盯着他在瞧。
饒是厚臉皮如林雲帆,此時也不由得一陣不好意思。他乾咳了一聲,輕輕放下了手裏的筷子:“這個……我還在長身體。”
一句話彷彿點燃了什麼引線,賈母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其他人也紛紛跟着笑。就連林黛玉都毫不留情地笑話起了自己的哥哥,賈母眼淚都笑出來了:“可不是嘛,我家帆兒還在長身體呢。”
屋子裏又是一陣爆笑,王熙鳳一邊吩咐下人將殘羹剩菜端下去,一邊樂道:“快把咱們府上的糕點撿好的上些來,可不能叫帆兒餓着。”
好不容易歇了笑聲,王夫人陪着說了兩句話,這才帶着李紈和王熙鳳離開了。賈母摟着林黛玉說着話,林雲帆則在一邊與三春說笑,他本身見多識廣,專挑些好玩的事情說給三個小姑娘聽,很快便博得了三個人的好感。
就在這時,外頭的丫鬟進來了:“寶玉來了。”
林雲帆精神一振——正主來了!
只見從外頭走進來一個漂亮的小少年,穿着一身的紅色衣裳,神采飛揚,脖子上還繫着一塊美玉,林雲帆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一塊玉上——這就是傳說中的通靈寶玉?
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哎……
賈寶玉先和賈母請安,接着纔看向了賈母身邊的林家兄妹。只見這林家兄妹,一個風姿雋爽,一個嫋嫋婷婷,賈寶玉不禁心中暗生親近之意,特別是林黛玉,更吸引賈寶玉的目光。
一番互相見禮之後,賈寶玉笑着說道:“這個妹妹我倒是見過的。”
林雲帆樂了:“我母親與舅舅乃是親兄妹,咱們長相當然會有幾分相似。老話說,外甥像舅,怕不是我妹妹長得像舅舅?”
林黛玉長得像賈政?
賈寶玉下意識地順着林雲帆的話想象了一下,旋即便打了個寒噤,心中的想法飛速消散——沒辦法,賈政在他心裏面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
偏偏旁邊還有個探春湊趣兒:“可別說,林姐姐眉宇間,還真和老爺有幾分相似。”
林黛玉微笑着,偷偷掐了一把林雲帆的大腿,讓他收斂一點。
林雲帆面不改色:“寶玉,你那塊玉可是那通靈寶玉?可能借我一觀?”
賈寶玉爽快地摘下了玉來,遞給了林雲帆:“林哥哥想要看,只管拿去,又何談借不借的。”
林雲帆將那玉拿在手裏,細細地觀摩着,如同書中說的一樣,正反面刻有篆文,整塊玉流光溢彩,確實不是凡物。
——不過林雲帆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並不相信一塊玉就能夠證明什麼。先天的力量太過微弱,林雲帆更相信後天的努力。
就在這時,賈寶玉又問了:“哥哥與妹妹可有玉沒有?”
林黛玉看了一眼林雲帆,沒有開口,反倒是林雲帆笑着點點頭:“有啊,不就是玉嘛。”
說着,林雲帆便露出了腰間的一塊玉佩來,那也是一塊上好的綠玉,水頭清澈。林雲帆將那玉佩拽了下來,和通靈寶玉一起遞給了賈寶玉:“你給我瞧了你的玉,你也瞧瞧我的。”
賈寶玉好奇地接過了林雲帆的玉佩,正面刻了一個林字,翻過來一看,背面卻刻着一句話。
賈寶玉定睛一看,忍不住念出了聲。
“知……知識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