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轉過一條街就是相府了,如今剩下她一個人,又離府邸越來越近,顧初言沒有勇氣,又停步不前了,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出來這麼久,爹爹也沒派人來找她,她這樣回去多沒面子?

    顧初言想了想,把馬車寄存在她常去的那家飯店就準備自己出去走走,不料店老闆立刻迎了出來。

    這老闆是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她覺得這種韻味和盛姬樓的梅姐姐又有所不同,就是即使女人看了也不會有所排斥的那種。

    那詞怎麼說來着?親切嫵媚中又不失高貴吧。

    “老闆,今天過來巡店啊。”

    顧初言看着迎面過來的老闆給她打招呼,平時來這裏只能偶爾見她,她一般不太露面的。

    “哎呀,叫什麼老闆,叫我鳳姨就好了,小丫頭今天去了哪裏?府裏可是派人來了好幾趟,讓我留意你呢,說是你來了一定要把你留住。”

    鳳姨不只人好看,說話也是溫溫軟軟,不急不慢的,讓對方也願意沉下心思停下來聽她言語。

    因爲顧初言來的次數多,這裏又只和相府隔了一條街,店裏的人也大概知道了顧初言的身份。

    “看你這臉怎麼弄的,跟個小花貓似的,走,鳳姨給你整理整理。”

    說話間,顧初言已經被對方帶上了樓,等他們落座,一大桌子好菜已經上了桌,都是她愛喫的。

    她是真的餓了,一邊大口喫着飯菜,一邊任由鳳姨在幫她擦乾淨臉,整理凌亂的頭髮。

    “還好這道口子淺,不然可是要在這漂亮臉蛋上留下印記了。”

    鳳姨一邊給她端起鏡子讓她自己看,一邊幫她抹藥膏。

    顧初言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

    當時滾落草地後,她確實還沒照鏡子呢,顧初言這會兒擡頭一看,小傷口確實不少。

    “雖然人常說人不可貌相,可是不管到了哪裏有副好皮囊總是會要讓眼前一亮,相對也寬容一點的。”

    顧初言覺得她說得在理,點了點頭,繼續大口喫着食物。

    這鳳姨說話有條不紊,娓娓道來的樣子就是比那教習嬤嬤的好聽,等她喫飽了,摸了摸錢袋子,有些不好意思,兜裏只有從雲雀那裏搜刮來的碎銀子,哪裏夠付這些鮑參翅肚的錢?

    “鳳姨,今天我錢沒帶夠,可能要記帳了,我下次過來一定補上。”

    “說得什麼話,鳳姨可沒管你要結帳,再說了,你這頓飯錢早就有人買單了,相府裏來來回回幾趟,早就交代了要給你留着愛喫的飯菜。”

    聽到這裏,顧初言不覺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其實比起其他,她更怕爹爹從此以後當真不寵她了,顧家雖有兩個哥哥,兩個姨娘,可是她心裏清楚,要不是有爹爹給她撐腰,她一個早晚要出嫁的女子哪有這般自在?

    “傻丫頭,喫完飯了,就回去給你爹爹認個錯,就算是再親的人,心裏有疙瘩總不會痛快,你這個樣子回去,顧老爺指不定多心疼呢。”

    “老闆,外頭有個年輕公子說是顧小姐的朋友。”

    該不會是景雲卿折回來了?顧初言聽了,忙放下碗筷跑到欄杆處往下求證,只見夜無雙和他的隨從青英正往上探頭探腦,她略顯失望的招呼他們上來。

    “既然你有朋友來了,我吩咐廚房再去做幾個好菜。”

    鳳姨說罷已經領着小二從另外一頭往後廚去了。

    夜無雙去相府求見,因爲沒表明身份,吃了閉門羹,就想着到這裏碰碰運氣,卻沒想在這裏真的看到了顧初言的馬車,他也不客氣,喜滋滋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見她臉上好幾個傷口,忍不住關心,“你這傷口怎麼弄的?”

    “掏鳥蛋不小心摔下來擦的。”不能實話實說,顧初言隨便找了一個理由糊弄過去了。

    “擦藥了嗎?還疼不?”

    “沒事,不打緊。”

    見顧初言好像不願意多說,夜無雙約莫着,她是覺得丟人,又確實是些小擦傷,於是不再提這些,示意一旁的青英,把手裏的小盒子拿過來。

    “阿初,你嚐嚐看,這點心如何?”

    顧初言剛纔喫得急了,已經不少食物下肚,這會心裏還有着些小失望,意興闌珊的看着桌上的糕點,遲遲未動口。

    見夜無雙眼巴巴的看着,她才懶洋洋地回了一句,“不吃了,我喫不下了。”

    夜無雙看着她面前一大桌子菜,理解道,“也是,要不你帶回去再喫。”

    顧初言點了點頭,對眼前不請自來的夜無雙有些不太待見,生生一句,“你怎麼來了?”

    問得對面的夜無雙不知如何回答,本來夜無雙也沒太在意,倒是身後站着的青英搶先回話了,“我們公子可是馬不停蹄就把剛出爐的糕點給送來了,這糕點還熱乎着,顧小姐卻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多少有點不識禮數。”

    禮數?這詞怎麼聽着這麼刺耳?

    顧初言覺得腦瓜子疼,對了,就是那個教習嬤嬤了,左一個禮數,又一個規矩,叨叨叨個不停,而且等爹爹不在一旁,那嬤嬤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狗屎’一樣的瞧不上,直到這會兒想起來顧初言依舊火氣滋滋往外冒。

    青英今天算是觸了她眉頭,於是顧初言也不客氣的回懟他。

    “我只聽過麪條包子要熱乎着喫,什麼時候糕點都要燙嘴吃了?”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我們公子的心意,你這態度就不對!”

    “既然覺得我態度不好,麻煩你們下次不要不請自來!”

    “你!”

    看兩人一來一回,火氣越來越大,夜無雙看不下去伸手攔住一旁的青英,“青英,你去讓小二泡壺好茶過來。”

    “公子,這種后街邊的小店哪裏來的什麼好茶,再說了,我看顧小姐也不是會喝茶的人。”

    誰都知道會品茶的人大多是文人雅士,這青英是話裏有話,鄙視他沒學問呢,顧初言聽了更上頭了,正要開懟,在她開口之前,夜無雙及時喝住了青英。

    “青英!”

    雖然知道青英是在維護他,可是他對顧初言的冷嘲熱諷,讓夜無雙真的動了怒氣,他皺眉橫了他一眼,“我讓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麼?”

    公子雖然出身高貴,地位尊崇,可是何時像其他主子那樣真的對下人紅過臉?今天這是真生氣了,青英愣了愣,意識到自己觸犯了他的原則,立刻閉了嘴出去了。

    “怎麼?你們主僕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長白臉給誰看?”

    顧初言看着起身還把包廂門給帶上了的夜無雙,想到剛纔的事依舊嘴上不饒人。

    “青英剛纔出言不遜,冒犯了你,我代他給你道歉。”

    面對滿臉怒容的顧初言,夜無雙依舊一副從從容容的樣子,他先替青英道了歉,而後繼續開口。

    “即使是盛姬樓的出身的姐姐們,你也是真心和他們交好,對出身卑微的書童雲雀也是以姐妹相待,所以我認識的阿初並不是計較地位尊卑的性子,今天這般和青英計較,莫不是心裏頭有什麼不痛快?”

    夜無雙整個人氣質柔和,眉眼舒展,不急不慢幾句溫言溫語,竟然澆熄了顧初言心裏大半的火氣和憋屈。

    她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有什麼好氣的。

    青英也沒說錯,她本來也不是什麼文人雅士,被景雲卿拒絕了兩次又如何,要是愛情那麼容易,世上哪裏有那麼多癡男怨女?這次不行,大不了她下次再去表白嘍。

    而且,知道爹爹今天只是面上動怒,她已經很開心了。

    心裏的小九九打開了,顧初言又眉眼帶笑,沒心沒肺起來,見她總算展開笑顏,夜無雙也跟着開心,感嘆這變幻速度也太快了。

    “阿初,你這心情轉換未免也太快了,本來還想着帶你出去散散心,我看不必了。”

    “怎麼不必?我這會又覺得不太開心了。”

    顧初言的心思轉得飛快,京城裏的開銷可不是吹的,平時沒覺得,要想玩開心了,現在兜裏揣那點碎銀子能做什麼?這裏不請自來這麼個冤大頭她纔不會放過。

    有了財神爺,顧初言星星眼地站起身,過去拉着夜無雙的手臂。

    “爹爹覺得他不給我銀子我就不能出門玩了,可是他不知道我還能找朋友借。”

    前幾天才說有心上人,這會又出現了能借錢的朋友?難道競爭對手又多了一個?夜無雙不免追問起來,“你朋友,誰啊?男的女的?”

    “你啊。”

    爲了討好安撫動怒的主子,青英特意回去馬車取了上好的茶葉,燙了一壺好茶送過來,結果敲門進來,就看到這麼一出。

    怎麼形容呢。

    顧初言,一副馬上要偷蒙拐騙純情小羊羔的老奸巨猾模樣。

    十四爺,一副眼看要被人賣了,還心甘情願替人數錢的模樣。

    青英放下手中的茶壺,直覺拿着十四爺給的俸祿,就有必要做點什麼,可是顧初言還沒等他開口已經拽着他的主子下了樓。

    “公子,你等等我啊。”

    “青英,你就在這裏等我。”

    得,這會兒他是做不了什麼了。

    十四爺是真的單純。他可能以爲單獨和女孩子出去就是約會。

    可是這個女孩子是顧初言,那多半是拿他消遣去了,也罷,讓主子多經歷經歷也好,這事旁人怎麼說怎麼勸都沒用,得自己體會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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