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該是這樣的。

    情緒,語言,表情,動作,那些都應該被很好掌控住的東西,卻都是混亂的。

    在咖啡廳內,暖色的燈光落在了少女單薄纖瘦的身形之上,些許的光在那黑而略卷的髮梢躍動,少女低垂着頭,手未曾移開的抓緊着肌膚。

    在看不見的位置,指甲幾乎就要陷入肌膚之內了,疼痛姍姍來遲,連着她自己也覺得,是不是做了一場夢啊。

    不對。

    她又怎麼分得清哪裏是夢,哪裏是現實,連自己生命都摸不清楚的她,怎麼分得清呢。

    現在她的狀態無疑是無比失敗的,因爲外人的那一句話便不可控的有了極致厭惡與憎恨的情緒,所有負面情感涌了上來,像是要把之前所有壓制的事情都皆數算入進來。

    現在的她,不可控的怨惱着,憎惡着,更剋制不住的悲傷着,痛苦着。

    可是,不應該這樣的。

    那明明不應該是多麼重要的一句話,那明明不過是一句意味明顯的激將法,不應當讓從小接受一切僞裝訓練的暗殺者如此失控。

    雪川凜清楚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一直裹藏私心,她控制不住私慾的來見與那位朋友相似的工藤新一,一邊渴求死亡一邊又抱有那可笑的期待,可期待着什麼,她又根本不清楚。

    或者說,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有所期待,她從心底的覺得,自己根本是不配有所期待的。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居然開始越發的混亂,甚至出現混淆,在對待與那位朋友相似的工藤新一的一切時,她已經越發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因爲那份樣貌的相似纔對他特別。

    但這些事情,是不足以觸動雪川凜的情緒的,它們也許能讓她短暫的出現一些情緒,卻不會令她這般失控的悲傷。

    “凜,你如果真的喜歡上工藤,那麼……”

    讓她無法從悲傷中脫離開來的,是在那時候野村奏說出的那句將雪川凜拉去深淵的後一句。

    “你那位死去的朋友又算什麼?”

    她真正不敢去回想的,是那位朋友的死,以及那位朋友因何而死。

    -

    死因,死狀,目擊死亡,執行死亡,逃脫死亡,罪惡是烙印在心裏的地獄。

    遠在市中心高樓的一所辦公室內,趴在桌上的死者,四周是偵查的警察,工藤新一在接到電話以後,心裏多少是有擔心的。

    在野村奏所發來的那段錄音裏,雖然有不少雜音,但雪川凜的聲音也都是能清楚的,在開始聽野村奏的那些話時,他還在心中腹誹着野村奏的幼稚陰險。

    當然,關於內容還是一字不差的聽了下去,在聽到關於說到那位朋友的死後,他心中驟然一緊,感覺到了劇烈的不安。

    不應該說這個的,她一定會難過的。

    那是他的第一反應,可在下一秒,他又覺得荒唐的急忙否認這個念頭的產生,那和他可沒關係啊,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他幹嘛要想那麼多。

    “閉嘴!”

    在短暫的沉默中,雪川凜所說的話傳了出來,那明明是無比短暫的甚至帶着些許明顯的戾氣的兩個字,工藤新一且只在裏面聽見了顫抖的悲傷。

    她不會這樣顯露出悲傷的,哪怕是聲音,可在此刻,她卻無法控制的說出來了以陰戾僞裝的悲傷。

    野村奏的話語還在繼續,那些句句都是想從雪川凜口中獲取一個否定喜歡的答案,如他所願,雪川凜說出了那句話。

    “我不會喜歡工藤新一的。”

    這句冰冷的,一點也不符合雪川凜以往語氣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工藤新一愣了一下,心中像被不知名的情緒緊緊纏繞,有些透不過氣,他來不及細究這出現剎那的異樣,而是覺得雪川凜狀態太不對而給野村奏打去電話詢問。

    打完電話後,能夠確認雪川凜還是在咖啡廳工作,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太大異常,可掛下電話的工藤新一卻仍然覺得,野村奏根本沒有看到真正的雪川凜。

    可是,他呢?

    他有看到過真正的雪川凜嗎?

    那個一直被他認爲是裹着無數層僞裝的騙子的雪川凜,她真正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呢?

    驀地,想起某個暮色下少女的臉,那在談起那人時的目光與笑,他睫羽微顫着,情緒渲開暗澀,淡化在看不見的色彩中。

    那些記憶裏,只有短暫的,片刻的,僅僅只屬於那位朋友的真實的雪川凜。

    想着,他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果然,對於被當做替身這件事情,實在太讓人鬱悶了。

    “怎麼了工藤君。”旁邊的高木警官聽到工藤新一嘆氣,以爲他因案件陷入僵局而苦惱,便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安慰道,“別急,破案慢慢來,總會破解的”

    “啊,我知道。”回過神來的工藤新一揉了揉頭髮,將頭側向屍體,說,“這個案子我已經解開的差不多了。”

    高木警官大喫一驚,看着眼前高中生少年纔來現場不久,沒想到在現場幾番偵查後就已經解開大半,現在看他輕鬆自信解釋案件詳情的模樣,不由得讓人心生敬佩。

    不過,高木警官又想了想,想起剛剛工藤新一的表情,那的確是擔心煩悶的模樣,如果不是因爲案件,還能是感情不成?

    “那剛剛工藤君怎麼表情那麼擔心的,是發生什麼事讓你擔心了?”於是高木警官直接問出了口。

    那應該只是出於好奇的一問,可被這麼問的工藤新一卻一時啞然,表情略顯迷惘。

    擔心嗎?

    他怎麼會是擔心呢,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就算有什麼不好的情緒,那也應該是鬱悶吧,他應該是鬱悶自己被當做替身,還被否認兩人關係的事情纔對。

    明明心裏是這樣想着,少年緊皺的眉頭卻未有任何鬆懈,連脣線都緊繃成了一字。

    稍後,他心下無可奈何的呼出一口氣,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本就凌亂了些的頭髮,在手掌擋住眼睛時,湛藍色瞳孔中一沉,藏斂着濃重的情緒。

    “工藤君如果有什麼擔心的事情,解決完案件後就回去吧。”高木警官好心說着。

    現在的案件,只差鑑證科證據就可以解決,工藤新一也只是等着證據過來就指證嫌疑人,講明犯案手法,原本已是豁然開朗的情況,他卻沉悶得完全提不起勁來。

    “沒什麼擔心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迴應着高木警官。

    高木警官總覺得奇怪,但又說不出的所以然,哦哦了幾聲便轉身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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