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死亡所預知的場景本就短暫,當時又沒看清地點,沒辦法得知具體時間地點也不好讓他躲避,遲疑了片刻後,她只得道:
“晚上的時候,別去查案,多注意身後。”
這句話,似是關係親密的人給的叮嚀般,無比清晰的傳進了工藤新一的耳朵裏,讓他本剋制的瞳孔閃爍幾分慌抖。
他斂下眼,試圖以不回頭的方式去探得她的表情,沒看清後只得作罷,啓脣想回她,卻又想起兩人關係後抿脣作罷。
隨即,他轉身往另一邊樓梯走去,在這一動作中,他的餘光放肆的投向少女所在的位置,卻發覺少女仍在皺眉看着自己。
他的心莫名一慌,趕緊把目光集中前方,心中卻嘀咕着雪川這次行爲的莫名其妙。
“小凜,你快過來啊,別人等着你迴應呢。”
與此同時,有人催促着雪川凜往剛剛人羣去,雪川凜也在應下後過去。
工藤新一本着不感興趣的想法徑直走回教室,再次看到了趴在窗戶看外面熱鬧的人羣。
有什麼好看的。
他在心理暗自嘀咕着,並很快的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從包裏尋找着課本。
“果然是年輕啊,什麼都敢搞。”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學弟,跟雪川搞這種花裏胡哨的玩意兒。”
“主任也過去了,這麼誇張肯定要挨批。”
靠着工藤新一後桌的一羣男生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對此表示不感興趣的工藤同學還是沒找到自己的課本。
“哎哎,你們覺得雪川可能答應嗎?”
後方同學的話說完後,工藤新一搜尋的手一停,目光往窗口邊移去了些。
不可能的。
他在心裏如此肯定的否認着,某個冬日的夜晚,他就已然清楚,少女早已經將所有真心與柔軟都給了一個人,那個人,存在於記憶裏,無人能超越。
與此同時,後面有人大笑,肯定的說:
“小凜哪有那麼容易追到,看着性格好,也不見和誰走近啊。在我看來,稍微有點可能的,也就是工藤同學了。”
就這麼突然被與雪川凜有所聯繫,工藤新一愣了半拍,都忘了反問。
“爲什麼是工藤啊,這傢伙對雪川可是討厭的不得了,你什麼時候見他們兩個關係好了。”其他同學疑惑問。
女生看着沒有轉過頭來的工藤新一挑眉,露出了一個壞笑,故意賣關子的不說話。
工藤新一仔細聽着,也沒聽到個什麼,倒是其他同學也覺得莫名其妙的追問着,儘管如此,那位同學也沒有說出個原因,於是其他人也就默認是他隨口一說,找不到原因就不解釋了。
但作爲當事人之一,工藤新一實在沒辦法不好奇,也許是因爲那位女同學的隨口一說,在雪川凜回到教室後,他的目光稍稍往她所在的位置偏移。
當然,這道視線卻是被走過來的毛利蘭阻斷,工藤新一這才意識到應該收回目光。
而也是在這一時刻,一直沒有回頭的雪川凜側了些頭,餘光瞥向後方,但這動作卻是十分細微的,細微到毛利蘭身影不再擋住工藤新一的下一秒,她便恢復如初的與同學說話。
在開學後的遇到裏,他與她的目光極少會出現交匯,這都是她在刻意避免,對於一個對周圍環境感知敏感的暗殺者而言,辨別目光來源並不難,剋制本能尋找也不難。
所以,側頭僅有幾秒的回望才顯得那麼無法解釋。
在離夏天越來越近的日子,因爲那場預知,他與她跨越了已經堅持了近半年的隔閡,僅僅因爲一句話,似乎有了縮減的可能。
或者說,他與她之間,本就有人是渴望有所縮減的。
——“金川同學。”
放學後的校門口,等待已久的工藤新一叫住了白天說出那話的女同學。
金川同學彷彿早就知道一般讓朋友先走,自信的走向工藤新一。
“怎麼,大名鼎鼎的名偵探找我有事?”
工藤新一也不在意對方的調侃,開門見山的問:“你白天說那話什麼意思?”
“哪句話啊,我每天說挺多話的呢。”金川同學聳肩說。
工藤新一皺眉看着金川,清楚對方是一副明知故問,面露難色。
在無奈的揉額後,推理了無數可能仍然找不到原因的少年還是妥協的說:
“就是雪川……”
話還沒說到一半被硬生生抵住,在校門口,與金川同學不過幾步距離的位置,雪川凜坦然自若的從兩人旁邊經過。
工藤新一卻是感覺踩到坑裏了一般黑了臉。
爲什麼她要剛好在這個時候出來?
這個時機湊巧的讓他極其懷疑是金川同學的刻意安排啊。
但又由於這其中不確定因素太多,着實不像沒心沒肺的金川那腦子可以安排的,名偵探也就只得忍着不快,自認倒黴的繼續問:
“所以呢,爲什麼那麼說?”
“那個啊,就真的是隨口一說。”金川同學在這一刻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又故意不好意思的補充道,“真的沒什麼理由。”
聽到這個答案的工藤新一表示,就很bad,超級bad。
這位高中生偵探略帶猶疑,但對於對方那無所謂的表情也只得無奈而失望的斂下眸,和金川同學用普普通通的態度道別。
看着工藤新一離開的背影,金川同學歪頭挑眉,幾分打量的笑了笑,忽的叫住他。
“喂,工藤。”
頓了頓,她笑得意味深長。
“你是不是根本沒那麼討厭小凜?”.七
聽到這句話的工藤新一併沒有急於否認,假裝沒有聽見繼續走着。
只是如果對方在正面的話,一定會看到少年那湛藍瞳孔中微微閃動的星輝。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不討厭雪川凜呢。
走遠以後,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緩緩摸上後脖頸,微眯起眼,似是想起了在某個暗澀的雪天,掌中混有酒味的清甜。
可那晚以後。
又怎麼可能。
他又怎麼可能真的討厭雪川凜呢。
-
工藤新一就應該討厭雪川凜。
在雪川凜看來的,摒棄一切因相似而產生的聯繫,偵探討厭罪犯,是直覺,亦是本能。
只是剛纔校門口偶爾聽到的少年那一句未說完的問句,多少還是讓她有所傾移,篤定的討厭也在搖擺。
正當此時,她的手機響起短促的信息聲,劃開一看,是奈倉先生的提醒。
奈倉先生:【阿凜,明天不要忘了。】
罕見的,特意提醒的信息。
雪川凜沒有回,只是站在空蕩的房間,擡頭看向房間的攝像頭,那雙平靜的眼眸似在無聲迴應他對自己赴死的不確定。
她早已經決定好了,不會有什麼事能夠動搖的,死亡這個念頭。
接着,她習以爲常的拉起窗簾,關下燈,褪下緊繃的衣物,早晨撞擊的傷口清晰顯露,她拿出藥來,一邊灑在傷口一邊咬牙顫抖,這是延緩傷口癒合,加深疼痛的藥,是她懲罰自己的方式之一。
只有疼痛過後,她才能睡去。
在漫長且不斷接近夏天的黑夜,睡去。
但這一次,睡去的時間並沒有很長。
叫醒雪川凜的,是夜裏的風。
準確來說,是風帶來的白色身影。
她警惕睜眼,鞋也沒穿的打開窗簾,而在落地窗外,身着白色禮服的身影在月下清晰。
是那位八年後重現的怪盜,白色斗篷不羈的揮動,那人挺拔的身姿穩穩的站在陽臺的欄杆上。
他側過來,白色禮帽下的黑髮被風吹得幾分凌亂,遮於單片眼鏡下的眼睛未能讓人看真切,只見對方的嘴角勾起一道笑,低身行下一個紳士禮。
“很抱歉,打擾到美麗的小姐休息。”
雪川凜細眯起眼,走近幾步,試圖看清對方的臉。
“我是飛的有些累了,想在這裏暫時休息一下,不知美麗的小姐是否同意?”傳聞中紳士的怪盜彬彬有禮的說着,維持着安全距離。
但他的這句話多少有些不合常理了,一個用滑翔翼遊於夜晚的怪盜,停在二樓的居民樓,無論是從距離還是環境,都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你在躲什麼。”她直截了當的問,目光鎖定在怪盜的左臂上,那隱於斗篷下的手臂,有血腥的味道。
怪盜顯然有些詫異,下意識將左臂收緊,又繼續淡定下壓帽檐,聲線平穩的笑道:
“這位美麗的小姐,知道得太多可不好。”
一語罷了,那月下怪盜便撐開滑翔翼飛向天去,只留下一道空切的風,以及細細去看時,落在欄杆的幾絲血跡。
她本只想拭去血跡,卻在靠近時嗅到血中有不同尋常的味道,再看向啞黑的天空漸漸遠離的白色身影,目光冰冷而平靜。
這原本是與她沒什麼關係的事情,但她卻因爲血中熟悉而詭異的氣味,感到了極大的不安。
那是曾經那個組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