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復生,這個只存在於獵奇怪異的小說中的詞彙,就那樣突然的被這名堅信科學的偵探說出口。

    服部平次愣了半拍,隨即便覺得荒謬,在想要否決時注意到工藤的神情並不平常,那麼這樣一個問題也許包含着更多不能說出口的事情,正想着如何回答時,青梅的呼喊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平次?”

    他順聲望去,與遠山和葉一起的還有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毛利蘭看見柯南坐在那,立刻上前擔心道。

    “柯南,你的身體還沒恢復,跑來這裏做什麼啊?”

    遠山和葉也疑惑的發問:“對啊,平次你帶柯南過來的?”

    “當然不是。”

    服部平次看了眼臉色嚴肅的柯南,嘆了口氣後,經過柯南點頭後,便將雪川凜受傷這件事的原委告知了她們。

    要麼說女生比男生感性呢,服部平次就看見毛利蘭眼圈都泛紅,在手術室外躊躇不安。

    好在五個小時後,手術結束,醫生也及時表示病人的安全,才讓一行人鬆了一口氣。

    服部平次再看了眼柯南,卻見他仍舊嚴肅着臉,從始至終都沒有鬆懈下來。

    由於所住病房不同,而且雪川凜剛確定狀況安全轉入監護病房,和葉、蘭和園子便都先過去照顧她,並囑咐服部先照顧好柯南,於是在空空的病房裏,服部平次就這樣盯着始終沉默着的柯南。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從早上就一直怪怪的。”終究是服部平次先忍不住,着急的問出來,“遇到什麼事了,直接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

    江戶川柯南這才猛然回神,那遊離已久的理智反應過來,看向一臉煩憂的服部,沉默良久,緩緩道:

    “你幫不了我。”

    “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服部平次氣沖沖的叉腰,“說說看。”

    “我想恢復成工藤新一。”他道,眸光晃動,話間柔軟幾分,“想對一個人說出一些話。”

    “這……”確實幫不了的服部平次乾笑的摸了摸頭,想辦法道,“其實還有其他辦法,並不一定要恢復才能讓蘭小姐相信你啦。”

    江戶川柯南皺下眉,眸中情緒濃重,沒有再與服部繼續這個話題,乾澀的嗓音問道:

    “雪川醒了嗎?”

    “剛發信息問了。”服部平次聳了聳肩,“還沒有。”

    江戶川柯南心裏仍然放不下,掀開被子打算去她病房看看,服部平次見此立刻阻攔道:

    “你自己都還是個病人呢,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好好待着休息就行了。”

    “服部。”被攔的江戶川柯南低下臉,黑髮遮住眉眼,指腹輕顫間,小少年的嗓音摻着幾分嘶啞低道,“我喜歡她。”

    明明是堅定而溫柔的一句話,服部平次卻是一愣,分明聽出這句話所摻雜的許多壓抑、痛苦與掙扎。

    “可我……能喜歡她嗎?”

    那彷彿用盡所有力氣後的餘嘆,問句裏是無奈與悵然,一旁聽得真切的服部平次皺下眉,實在不懂好好的喜歡爲什麼被工藤說的那麼難。

    “爲什麼不能。”他彎下腰狠狠揉了下工藤那把簡單情感考慮如此複雜的腦袋,並一臉理所當然的說,“喜歡就喜歡唄,又沒犯什麼罪。”

    頭髮被揉的亂七八糟,江戶川柯南卻是難得回了神,渙散的目光在那般猶疑中聚焦。

    對啊,喜歡本身不是罪。

    他可以喜歡她。

    -

    “我們都該死。”

    耳畔的那句話如夢魘,困在雪川凜的夢裏,再睜眼時才得以掙脫,在溫溫的暖燈下,她看向四周。

    醫院的白色病房裏,她在凌晨三點醒來,牀沿是已然入睡的毛利蘭,身上掛着各樣監控身體狀況的儀器,呼吸間,好像身體每一處肌膚都泛着疼。

    麻煩啊,普通醫院的用藥完全控制不了她的傷勢。

    得想個辦法,趕緊去找白椎醫生纔行,在皺眉思索間,牀沿傳來細微動靜。

    “小凜,你終於醒啦。”毛利蘭睡眼惺忪,看見她醒後高興的湊上前,擔心的查看她的身體,並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傷口疼不疼啊?”

    “不疼。”

    她連發出聲音都艱難,這兩個字嘶啞渾濁,嘴角卻露出無恙的笑容告訴她。

    “別擔心我。”

    可是明明臉色好蒼白,身上縫了會多針,說話都這麼無力,毛利蘭知道她是怕自己擔心,忍不住又一次紅了眼眶,愧疚道:“都是我沒注意,昨天應該和你一起的,不然也不會讓你遇到那個變態。”

    毛利蘭所聽到的,是最簡單通俗的版本,也就是雪川凜來醫院遇上變態,被帶到天台捅傷。

    她立刻搖了搖頭,撐着身體試圖坐起,那份疼痛與麻木混雜,讓她輕顫下便失了力。

    “不……是……你。”

    那是她自找的,跟她完全沒關係,這樣的狀況都是她罪有應得,完全不用愧疚,想說的話卻需要極艱難且緩慢的發出,只是說完這三個字,便已經被毛利蘭截斷。

    “沒事的,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你就好好養傷,不要擔心別的。”

    現在是米花綜合醫院,那中了槍傷的柯南應該比自己更需要照顧:“柯……南?”

    “柯南有爸爸照顧的。”毛利蘭目光堅定,手覆上她的手,溫柔安撫道,“別擔心,好好養傷。”

    又一次被關心。

    雪川凜瞳孔緊縮,匆匆別過目光,她倒情願是自生自滅,至少不會有如此重的負罪感,可蘭總會用真誠的目光看向她,彷彿不接受便已然是一種傷害,可接受又總會覺得虧欠。

    而且,若是在普通醫院,她的傷怕是一個月也未必好得了,必須得要想辦法去到白椎醫生那裏纔行。

    接下來的幾天,毛利蘭卻是給予了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連離開病房的機會都沒有,好在已經脫離醫療器械,可以完整獨立的行走了。

    終於在上學期間,毛利蘭沒辦法即時到達,她也打算趁此出一趟醫院,在走出病房時,驀然停住腳步,側過頭,正與打着吊水的小少年對上視線。

    自住院以來,他們都在從別人口中聽說對方狀況,就算探望也是悄悄的不讓對方知道,此時直接面對,雙方都呆了一下。

    江戶川柯南本是怕沒有蘭的照顧,她會出什麼事,打吊水時直接找來支架守在病房門口,一旁的大叔還在呼呼大睡,他卻已經緊張得不知所措,握緊拳頭,不想兩人就那樣裝作沒看見得走過去,還是決定先開口。

    “你想去哪?”

    “怎麼坐外面?”

    同一時刻,她問出了這句話,兩人再次一愣,眨眼間,不約而同的低笑一聲。

    她餘光看着他,眼中已陰霾盡散,溫柔與喜悅加藏其中,擡腳,跨過固步於自己的牢籠,走到他面前停下。

    “我好想你。”她低下身,話辭輕柔深長,似跨過山海而達的風。

    此時,她說出好久好久以前,就像對這一個人說的話,從六歲到十六歲,十年乃至現在,每分每秒,都好想你。

    江戶川柯南霎時愣住,眼睛呆呆的看着雪川,又在反應過來的下一秒耳廓泛紅,側過臉,心裏狂跳到不知所措。

    接着,他嘴角輕輕勾起,似是認命般的再側首,與她對視間,發覺她已經比之前更要釋然、坦誠。

    “以後,我想和你好好相處。”她笑,目光溫柔,“之前,很抱歉,並非是我的真心話。”

    “沒關係。”他心下大亂,來不及捕捉什麼情緒,聽到令人喜悅不已的話語,無法按耐激動,又着急回覆她,“不不,我是說,我怎麼可能會在意那些,雪川,我知道,都知道的。”

    後一句漸漸放輕,他的目光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隨後又放鬆一笑,她好像已經準備好了啊,準備好和工藤新一相處。

    “我現在要先出去一趟。”她伸手摸了摸小少年的頭,彙報自己的行程,“大概下午回來。”

    江戶川柯南兀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又點點頭後鬆開,心裏卻在想,自己應該要問一下去哪吧。

    可是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他又感覺,她應該不會告訴自己。

    他情願她不告訴自己,也不想聽見謊言。

    雪川凜的確在慶幸柯南沒有追問到底,畢竟去見黑醫爲自己治療確實不是適合告訴偵探的事,白椎醫生醫術及用藥遠比醫院大膽精準,好得也會更快。

    在聽到傷口的來龍去脈後,白椎醫生氣憤表示:“你不是他身上弄了那些竊聽監控什麼的嗎,把那啥隱藏功能激發啊,報復回去。”.七

    “那是騙人的。”她無奈一笑,“黑市能買到安入人體的監控和竊聽就很不容易了,哪有那麼高科技。”

    “那你不怕他發現?”

    “他很惜命。”她知道,在沒完成自己所謂的理想前,折原臨也不會死的,只要表現得足夠兇狠,他就不會冒險。

    -“我們都該死。”

    也在此時,她再次想到了折原臨也說的那句話,的確該死,他驅使人犯罪,她執行犯罪,共赴死亡竟然合理。

    只是和他一起死,未免太過悽慘。

    現在,折原臨也的太多話讓她誕生出另一種選擇的想法。

    不必遠離,不必求死,遵從內心與他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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