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李元英已經睡下，桌上一燈如豆，昏黃的光暈讓房間顯得更加黯淡。
外面的寒風低聲颳着，小石子時不時撞在窗櫺上，帶起一點聲響。
李元英突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窗戶的方向。
月光下，一點人影落在窗戶紙上。
咚...
窗戶敲了一下，聲音很細微，一道更細微的聲音傳來，幾乎要被風聲淹沒。
“求見三皇子殿下。”
李元英臉色玩味，披衣起身，坐在桌子旁邊，沒喝完的茶水居然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進來吧。”
李元英看着窗戶，輕聲應了一句。
窗戶裏面的栓子挪動，馮合從窗外鑽進來，又小心把窗戶關上。
“拜見三皇子殿下。”
馮合恭敬一拜。
白天他敢潛入李承統房間，現在他選擇敲窗戶進來。
馮合不敢潛入，因爲一定會被發現，一定會被擊殺。
“你是何人？半夜找我何事？”
李元英冷冷看着馮合。
“三皇子殿下貴人多忘事，在下天威軍團上官秀將軍手下校尉馮合。”
李元英臉色微變，雙目藉着燈光仔細打量馮合。
“是你，你不是被殺了嗎？”
皇城司的人到過臨江城，當時得到的消息是馮合被龍辰所殺，屍體丟在亂葬崗。
“慚愧，當年被俘虜，小的求死不成，撿了一條命狗命回來。”
李元英冷冷看着馮合，問道：“那你現在爲誰效力？”
馮合如實回道：“爲龍承恩。”
李元英並不驚訝，只是說道：“他當年差點殺了你，你還爲他效力？”
馮合回道：“彼時各爲其主，沒有私人仇恨。小的從亂葬崗回到大梁時，老將軍自殺，天威軍團覆滅，爲了討口飯喫，想起了龍承恩，便到大周投靠了。”
李元英冷冷問道：“你來皇城司，我會給你一個好職務。”
馮合苦笑道：“殿下仁厚，但...上位對我們這種人深惡痛絕，小的不敢回去。”
李承道不喜歡上官威，天威軍團後來也被打散收編，那些將校幾乎都被殺，李承道不信任這些人。
對於此事，李元英心知肚明，也就不再多說。
“你跟着龍承恩多久了？”
“快兩年了！”
“你在他手下擔任什麼職務？”
“小的擔任統領，替龍承恩掌控暗中力量。”
李元英眸光一閃，微微點頭道：“跟我說說，龍承恩是個什麼樣的的人。”
李元英只在大明宮見過一次，那時候的龍辰只是一個小太監。
沒想到短短三年，居然成了風雲人物。
“龍大人很複雜，很聰明，資質極佳，也...很好色，看似不愛權力，實則對權力充滿狂熱。”
這是馮合的評價。
李元英聽完，微微點頭，問道：“他的終極目的是什麼？滅南梁？”
馮合啞然失笑道：“殿下太看得起龍大人了，南梁國力雄厚，龍大人何德何能敢說滅南梁？”
“他有本事不假，但比之龍野如何？當年龍家軍橫掃天下，龍野敢說滅東周、西夏？”
李元英點頭道：“不錯，龍野一家六個武皇境界，橫壓當世，最後...”
李元英突然話鋒一轉，問道：“龍承恩是不是龍辰？”
馮合馬上否定：“絕對不是，殿下應該知道龍辰此人性烈如火，龍承恩此人滑如泥鰍，根本不是一個人。”
李元英冷冷問道：“會不會因爲白狼山一戰，他性情大變？”
馮合思索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龍辰的性格...小的以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年他連上位都敢罵，這樣的人能變性子？”
李元英點點頭，說道：“也是，龍辰的倔脾氣無人能及。”
“再問一個問題，他真是太監？”
李元英微微頷首：“傳聞有誤啊。”
“好了，你今晚來這裏有何事？”
馮合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呈給李元英。
“龍大人想和殿下見一面。”
李元英看了信，雙目變得陰冷，問道：“誰發現的？”
他問的當然是運送銀兩的事情，李元英自認爲做得很隱祕。
“殿下的車隊經過了西峯鎮，那裏是天下會的地盤，龍大人與天下會關係極好。”
李元英知道龍辰和天下會關係好，也知道天下會打探消息的能力強。
“龍承恩想約我見一面，他想說什麼？”
馮合拜道：“小的只能說自己的推測，不敢說一定對。”
李元英點點頭：“說！”
馮合拜道：“龍大人奉命平定景天烈，但玉佛關有四位武皇高手，他此戰必敗。”
“他想的破局之策就是聯合殿下擊殺太子，然後用銀兩和殺太子的事情要挾殿下，逼迫殿下退出，甚至逼迫殿下一起對付景天烈。”
“如此一來，這盤死棋就活了。”
李元英仔細想馮合說的事情，邏輯上沒有問題。
“他爲何不找太子一起殺我？”
李元英問了一樣的問題。
馮合拜道：“殿下有把柄，太子沒有，龍大人能要挾殿下，無法要挾太子。”
李元英心中暗道晦氣，都怪自己做事不密。
“如果我不去赴約呢？”
馮合回道：“龍大人會將此事告知上位。”
李元英臉色一冷，他知道這事情的後果。
“你說，如果我在赴約的時候偷襲殺了他，會怎麼樣？”
馮合尷尬地說道：“殿下爲難小的了。”
李元英冷笑道：“你真成了他的忠實屬下？”
馮合嘆息一聲，拉起袖子，把手伸過去，說道：“請殿下把脈。”
李元英手指輕輕搭在馮合脈搏上，臉色微變，說道：“你中蠱了？”
馮合慘笑道：“對，這是女帝的蠱丹，龍承恩其實並不信任我，若是龍承恩死了，屬下只能自己找女帝求藥，所以請殿下理解。”
李元英微微點頭，說道：“龍承恩只想見我一面？”
馮合拜道：“對。”
李元英問道：“龍承恩修爲如何？”
馮合回道：“他依靠陽晶石突破，此事千真萬確。”
意思是，龍辰雖有武皇境界，卻沒有武皇的實力，不用擔心打不過。
李元英問道：“龍承恩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馮合回道：“有。”
李元英心中暗喜：“說。”
馮合笑了笑，說道：“一樣的，他剋扣了工部與天下會的銀兩，進了私人的腰包。”
李元英噗嗤一笑，說道：“原來如此，你跟我說這麼多，不怕龍承恩殺了你？”
馮合說道：“殿下不至於告訴龍承恩。”
李元英點點頭，又問道：“龍承恩只想取代景天烈？真沒有其他想法？”
馮合說道：“有想法還得有實力，他的極限就是成爲大周權臣，甚至還不如景天烈，畢竟修爲和壽命擺在那裏。”
李元英也知道服用陽晶石最多活三年。
“你在給自己留後路？”
李元英掌管皇城司，知道做間諜這一行，嘴巴最嚴實。
馮合剛纔說了太多實話，這不合邏輯。
馮合尷尬笑了笑，回道：“龍大人只有三年壽命，三年之後何去何從，小的也不知道。”
李元英從衣服裏拿出一塊令牌，丟給馮合，說道：“替我盯着龍承恩，三年後你來皇城司，我給你副司首的位子。”
馮合接了令牌，努力壓制心中狂喜，拜道：“多謝殿下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