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回到家裏最終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看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果然他的話引得爹孃都很驚訝,就和早上他剛知道時一個樣。
“嗯,娘,你是沒看到,歡妹妹選的那個店面實在是不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我是看不上眼。”
平時只要出攤,栓子都是在寧家喫飯的,今天他總覺得寧家會因爲店面的事搞出什麼大動靜來,便說家裏還有事直接回了自己家。
他此時一邊扒拉着碗裏的麪條,一邊說着自己的意見。
“他爹,寧家開店這件事你怎麼看?”張氏問郭大強。
郭大強像以往那樣抽着旱菸,眼尾的皺褶彷彿只有他呼出滿口的煙霧時纔會得到片刻的舒展。
“寧家的那個丫頭,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郭大強說話的聲音比往日要沙啞一些。
“爹,你嗓子怎麼了?”栓子起身倒了碗水遞了過去。
郭大強接過來喝了一口。
“沒事,今兒個我和你隔壁的胡叔多聊了幾句。”
聽到父親竟然敢和耳朵不好的胡叔聊天,栓子瞬間有種肅然起敬的感覺,要知道除了自己剛去寧家幫忙的那天以外,其他時間基本上和胡叔之間的交流方式只有點頭和搖頭。
“我這一聊啊,才知道寧家賣荷葉飯和現在那個什麼……寧興煮全是她的主意,她啊,別看和你一般大,還是個女娃娃,做事情有頭腦,有魄力,不簡單呢。”郭大強接着說道。
“爹,那你的意思是,我繼續跟着寧家幹?”
張氏見郭大強又在嘬菸袋杆,便替他開了口。
“栓子,寧家的差事你不僅要幹,還要好好幹。事情既然開了頭,不到南牆就別回頭。反正現在家裏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不差你砍的那捆柴錢。”
“嗯,我知道了,娘。”
栓子想着爹孃喫的鹽比自己喫的米還多,聽他們的準沒錯,便又低頭接着吃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堵牆之隔的寧家正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七
晚飯之後,寧歡再次召開了家庭會議把今日店面的情況和劉氏,方氏提了,而且把自己的大概設想說了說。
劉氏和方氏對她說的那些什麼簡約風一知半解,總覺得租那麼個地方是白花錢,風險太大,最後讓家庭會議陷入僵局。
雖然寧澤之前也不怎麼看好妹妹選的那塊地方,但剛剛聽了她的解釋後,他也覺得可行,何況他以前就是幹珠寶設計的,設計什麼不是設計,回頭把那倉庫租了,他儘可能的讓它避短揚長,把能利用的每一寸地方都利用起來就好了。
“這樣吧,民主一些,大家舉手表決。”寧澤見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開口提議。
“澤兒,民主是什麼意思?”劉氏問。
“民主,民主就是……咱們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和意願,自由決定對妹妹要租那個倉庫當店面的事表示同意或不同意。”
聽到兒子的解釋,劉氏讚許的點了點頭,她沒想到自己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竟然還懂這麼多。
“行,那就聽澤兒的,咱們也民主一次。”
見劉氏同意了,寧澤又把舉手的規則說明了一下。
“每個人只有一次舉手機會,舉一次手就算投了一票,當然也可以放棄不舉。不算栓子的話咱們是六個人,不管投票結果如何,票數少的都要同意票數多的,少數服從多數,都明白沒有?好,那現在開始投票。”
會議結束了,寧歡跟着哥哥和阿貺去東屋接着開下一步如何進行的小會去了。
留在屋裏的劉氏對剛纔的民主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
租鋪子本就是女兒的主意,她肯定是要投同意票的,而兒子又天天以妹妹馬首是瞻,定然也不可能投反對票,阿貺就更別提了……
合着……合着這三個小的是聯起手來欺負她們這兩個老的。
“婆婆,我這剛想明白,咱們兩個這是被那幾個孩子給戲弄了,氣死我了。”
“這有什麼好氣的?我不是還站在你這邊嗎?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啊,想開點,以後什麼事就都由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方氏說完眼睛瞥了一眼不忿的兒媳,默默的揚起嘴角又端坐着捻起了佛珠。
當孫子解釋什麼叫民主時,方氏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只不過她是明眼人做瞎眼事當不知道罷了。
不過爲了不讓兒媳下不來臺,她也陪着投了反對票,反正她知道自己舉不舉的最後都是她們兩人輸。
“婆婆,你是不是早就看明白了?陪着他們一起欺負我?”劉氏終於在思索良久後,開始後知後覺。
方氏一聽心道不好,眼下看來不使出殺手鐗是矇混不過去了,只見她將頭往另一側一轉,再轉過來時已拉下臉,扁起嘴擺出委屈狀,眼角還生擠出一滴老淚來。
“你可別冤枉我。你比我年輕那麼多都沒看明白的事,我這老腦子老眼睛的又怎麼看的明白?”
見到婆婆竟然被自己氣哭了,劉氏慌了起來,幾步上前坐在她的身邊一個勁的安慰,將能說的好話全都說了個盡,這才平息了一場莫明的風波。
東屋裏。
一如既往的寧歡和哥哥坐着,阿貺站着,三人圍着昏暗的燈火。
“康叔說了,每月二十號那個汪萬泉都會在顯寶街收房租。我們只要抓住那次機會讓他同意將那個倉庫租給咱們就可以。
我問過康叔了,他說像那個面積大小的一個月最多四五百文,何況那裏還需要大修整,裏面的東西也都得搬出去扔掉,這些都要花人工,都要搭錢的。”
寧歡說完想起今日康老六一聽是她要開店時的那種不屑眼神。
“哥,到時候你去和他談,要是我出面的話,我怕連談的機會都沒有。”
寧澤明白妹妹話中的意思,便點了點頭。
“妹啊,我談是沒問題,可是那個汪萬泉要是真的像康叔說的那麼摳門,怕四五百文的價格租不下來。”
聽到哥哥的話,寧歡看着晃動的燈火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有了一種神祕而又詭異的笑容。
“也許……我有辦法。”
寧澤和阿貺看到寧歡露出那樣的笑,先是都覺得心裏一顫,然後又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他們此刻都覺得似乎……
有人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