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日上三竿,程諾才懶洋洋的起牀。她今天得與老夫人說清楚纔行。

    “表姐!”

    一聲童聲才傳至耳朵,一個小身影已經到她身前。

    “表姐,你怎麼才起啊?我們都上完早課了!”

    趙凇趴在程諾邊上,歪着腦袋看她。

    程諾瞥了他一眼,“怎麼,沒事不給睡懶覺啊,我又不用學習!”

    她還記着昨天兩個小鬼頭和那孫二小姐整蕭景的事,對這個調皮鬼沒好脾氣。

    趙凇到底是孩子,做過的事就忘了,有什麼說什麼。

    “我不上學的時候也不睡懶覺啊!”他湊近程諾的臉問,“表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程諾反問:“氣什麼?”

    趙凇道:“小姨說,你躲起來不見人,肯定是因爲昨天她冒犯表姐夫,你多心了,不想看見她!”

    程諾放了黛筆,轉而看向他笑問:“你小姨,怎麼什麼都和你說?”

    “那是!我們和小姨玩的特別好,小姨什麼事都告訴我們,這叫分享!”

    趙凇正洋洋得意,瞧見內室出來的蕭景,有些怕怕的往程諾身邊挪了兩步。

    程諾和善的將他拉到自己跟前問:“昨天你們在花園拿你表姐夫玩鬧的事,是誰出的主意?”

    趙凇回答:“是小姨!這是我們經常玩的遊戲,小姨最會捉弄人,每次都會贏!”

    程諾蹙眉,“她對誰都這樣?”

    孫靜看着小,但也有十八了,再愛玩也該知道分寸啊!

    趙凇搖頭,“不是。聽我娘說,小姨小一些的時候,會經常逗我爹,不過及笄之後,我娘說過她,她就不敢和我爹玩鬧。只會在自家府裏,和外祖父、舅舅他們這般。”

    這麼說,昨天是故意的!

    “表姐,你別生氣,我娘已經訓過她了,她不敢再對錶姐夫無禮了。”

    說着,趙凇偷偷瞄向桌邊的蕭景,生怕他兇人。

    “我和一個孩子生什麼氣。你來找我做什麼?”

    程諾起身坐到桌邊,喫着蕭景親手盛的粥,順道招呼趙凇,“你要不要再喫一點?”

    趙凇搖頭走近,“我不餓。我是來告訴你,祖母生病了。”

    “病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

    她才準備去找她,怎麼就病了?

    趙凇搖頭:“不清楚,應該是昨天去皇陵吹風了。”

    趙凇沒有多逗留,傳了話就走。

    程諾心裏打鼓,老夫人若是好好的,她還能開口請辭,這會兒病了,她突然提離開,萬一加重病情,豈不是她的罪過。

    蕭景握上她的手寬慰:“許是傷風,沒什麼大礙。我們先去瞧瞧。”

    早一日晚一日說無所謂,只看老夫人病得怎麼樣。

    老夫人院中,太醫才走。那是周煜特地請的太醫。

    程諾與蕭景進屋時,趙欣榮、孫寧均在。

    “娘,太醫說了沒大事,放寬心,多躺兩日休養好就行。”

    趙欣榮說完,瞥見程諾來,起身讓了位置。

    “夫人,你去盯着廚房熬藥,小心孩子們頑皮碰到。”

    “娘,我先走了。”

    孫寧會意,向老夫人福了福身,與趙欣榮一同離開。

    “舅舅慢走。”

    “外祖母。”程諾輕聲喚道。

    老夫人動了動身子欲起身,程諾忙上前扶住她,幫她疊好枕頭靠好。

    “你來了。”

    老夫人只說了你而不是你們,連半眼都未曾給蕭景。

    這是明着不待見蕭景。

    程諾偏頭看了蕭景一眼,“剛剛凇兒說您病了,我們擔心,過來看看。好在有太醫看治,沒什麼大礙。”

    “一定是你娘怨我,找我來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這才記得蕭景的存在,轉頭說道:“景王爺,我與羽若說說話。”

    蕭景欣然點頭,與程諾叮囑一句,“千萬不要說多了時辰,累到老夫人!”

    程諾看着蕭景信步離去,溫和的面容沒有一絲生氣的意思,遂放寬了心,在牀頭坐下。

    “祖母您想說什麼?”

    她對蕭景的態度,明顯是周煜挑唆了,而且教唆很成功。

    老夫人拉着程諾的手,面有憂色,“羽若,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讓你留下。一來圓了我這些年的遺憾。二來,我對蕭景不放心。”

    “你遠在蕭國,身邊沒有親人護着,真着了蕭家的道,搭進去的是一輩子!”

    程諾收了笑意,鄭重道:“祖母,夫妻之間要的是信任。我身爲妻子,若是猜忌自己的夫君,豈不叫人恥笑!”

    “我信他便是信。他若真有什麼野心,那又如何?他是王爺,是皇子,爭一爭也無妨,我不怕!”

    程諾眸中滿是堅毅,“外祖母,我既是趙家的後代,斷然不是怕事的人。外祖母您心疼我,我感激,但我前二十年被我娘護着,往後,總不能再讓您操心。”

    老夫人見程諾心意已決,無法再勸,只重重嘆了一聲,“罷了,你既心意已決,我沒什麼好說的。”

    老夫人從枕頭下取出一封信件,“你看看這個,夜裏得的消息,你自己斟酌決斷吧。”

    程諾接了書信打開,裏面是蒐集到的有關蕭景二十餘年的所有動向,只大半頁紙,也只說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回京路過蘇城的事。

    蕭景去程家的事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卻在看完信之後,程諾皺了皺眉頭,爲了找人?太子?

    蕭國的太子不是已經死了好幾年了麼?

    老夫人道:“程家的事,我總覺得不大對勁。程家與宋家無仇無怨,就因爲你與那宋家小姐一起墜崖,就斷定是你行兇,繼而屠程家滿門,實在說不過去。”

    “聽說,程家當日被滅,府裏除了屍體,所以東西都被翻了一遍,他們在找什麼?

    “蕭景是宋家外甥,爲什麼會在同一天出現,並且幫宋家善後,一把火燒了程府?他在隱藏什麼?”

    “合葬骨灰或許是因爲他有憐憫之心,但他去程家的本意,絕不是阻止悲劇發生!”

    老夫人指了指信道:“他是衝着這個葬身火海、僥倖未死的太子來的。宋家未必不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程諾不理解,“這與我程家何干?”

    “程家是無辜受災,所以害程家的人,殺你母親的人,該死!”

    一想到她的女兒就這麼死了,老夫人心口一陣鈍痛,“我是要讓你看清真相。蕭國的事我不清楚,但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大同小異。”

    “蕭國太子當初被人算計葬身火海。是誰算計的,無論當年還是現在,必然是同一批人。

    斬草不除根是大忌,你覺得,宋家一心要扶持蕭景入朝,當年的事,和他們有沒有關係?

    宋貴妃主管六宮,就是在那之後。事發地又是宮裏,她難道沒有嫌疑?蕭景若真的獨善其身,他爲什麼要私下找人?”

    程諾將老夫人的話聽進去了,又沒有完全聽進去。

    她在思考,程家到底哪裏和蕭家又牽扯?

    她娘因爲自身原因,根本沒有進入過京城,她因爲陸仁先科舉考試,偶爾去過幾次,但與京城裏的人沒有往來。

    老夫人見她發愣,無奈嘆息,“算了,你回去想想吧。你執意走,我不阻攔,但是我不想你步你孃的後塵。”

    程諾手下摩挲着金手鍊,忽地想到什麼,起身向老夫人告辭:“外祖母,您該休息了,我明兒再來瞧您。”

    有一件事,她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那邊,蕭景出了老夫人院子,纔到花園,被涼亭裏的百無聊賴的孫靜瞧見。

    爲免誤殺,蕭景轉身從岔道離開。

    “景王爺!”

    孫靜陰魂不散的從小道上跳出來,硬生生攔住蕭景的去路。

    “讓開!”蕭景冷冷看她,眉眼間滿是不耐。

    孫靜道歉:“昨天的事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蕭景冷哼一聲,轉身往回去。

    “喂!我都和你道歉了,你怎麼不理人?”

    孫靜三步兩步跑過來,執着的攔住他,趾高氣昂道:“你最好珍惜現在的機會,等我成婚,就是太子妃,你得跟着景王妃喊我一聲嫂子!”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蕭景微眯了眼,冷哼一聲,嘴角滿是嘲諷,“太子妃?有本事,你先坐上再說!”

    孫靜不由發怵,大步追上蕭景,拉扯他的衣服追問:“你什麼意思?”

    蕭景甩袖避開,斜睨了她一眼。

    “昨天的事,是周煜授意你做的吧?他不在乎你的清譽,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娶你?”

    “你少妖言惑衆,我們老早定的婚事,要不是尋君珠公主,早就完婚了!”

    她纔不會信蕭景的話!

    蕭景微微搖頭,“想來孫二小姐單純,玩性大,不知外頭的變化。不如親自去看看,看煜太子心思到底在哪?”

    孫靜斜眼盯着蕭景騙了,似是在揣摩他說的真假,最終有些搖擺不定,半信半疑。

    “哼!你少誆我,我纔不會中了你的奸計!”

    孫靜雙手一掐腰,氣呼呼的離開。出花園卻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出了國公府。

    “嚇走孫二小姐了?”

    程諾略有沉重的走來,那滿懷心事的模樣,看的蕭景心疼。

    蕭景快步過去牽住她的手,“怎麼了?”

    程諾深吸一口氣,定定的看向他,“二哥哥,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忘記和你坦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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