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高興不起來,將她拉往內室,再次確定,“這聘禮都下了,你可不好反悔了,真想好了?”
她心底不希望程諾嫁進深宮宅院受苦。
程諾拉着柳如眉的手,鄭重道:“我真的想好了。娘,我知道你一直想給我最好的,永遠操不完的心。可是我現在已經二十了,我不能一輩子在您的庇護之下長大,我可以獨當一面。
我嫁人,不是衝動,不是爲了權勢,而是發自內心的,只是爲了那個人而已。
您要是擔心以後會涉及什麼內鬥,您大可放心,蕭景沒有那個心思,我們會遠離紛擾過自己的日子。”
“說的容易,又如何輕易做到。罷了,你想清楚就行。”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操心,更不想再給她施加壓力。只是……
“諾兒!”柳如眉動了動嘴脣,欲言又止。
程諾看出她的憂慮,試探性地出聲問:“娘,你一直沒有和我說過外祖父外祖母,他們現在還好麼?”
程諾想知道柳如眉的想法。
柳如眉沒想到程諾會先提出來,微有詫異,“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程諾擺弄手上的金手鍊道:“您看,這是外祖母傳給您,您傳給我的,我想,外祖母應該是很好的人。我成親這麼大的事,當然想他們參加了!”
柳如眉若有所思,一張歷盡浮沉滄桑的臉更加深沉。
“我也不知道他們過的怎麼樣。”
“娘,您想回去見見他們麼?或許他們一直在找您!”
柳如眉搖頭,“我的家在這裏,責任在這裏,我不會回去。二十年過去了,在他們眼裏,我早已是白骨一具,又何必自討苦喫,給雙方增加苦惱。”
的確,現在的生活最好,可一想到周煜費盡心思尋人,等他找到程家,知道柳如眉的態度,一定會很生氣,走上極端也說不定。
而柳如眉對她的身世隻字不提,顯然是準備一直隱瞞下去。
她沒有辦法直接質問周國的事,還是自己私底下解決吧。能夠聯繫到周煜的,當屬無生門!
程諾照舊男裝出行,順道去蘇府逛了一圈,蘇裕果然還沒有回來。程諾便一路進京,直奔吳氏畫坊。
正是夜晚繁鬧時,畫坊裏買墨寶的文人雅士聚集,程諾好不容易擠進去。夥計見有人闖後院,喝道:“裏面不能進!”
程諾陪笑道:“我找吳公子!”
“我家公子正在會客,你改日再來!”
程諾順勢道:“對!我知道,我和他們一道的,路上耽誤了,才趕來。”
夥計將她上下打量,擺手道:“趕緊走,別鬧事,我家公子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沒關係,我認識他,我還認識吳老,我們是世交。”
程諾邊說邊擠進簾門,“我認得路,自己去找,你趕緊招呼客人,都等着你介紹呢。別耽誤做生意!”
說完,程諾就溜進去了。
“喂!”夥計緊跟着追進去,吳殊從住屋出來,遠遠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程諾見到吳殊,笑嘻嘻招手過去,“吳公子!”
吳殊只看了一眼,轉身進屋。程諾跟進屋,只見蕭景和秦陌寒坐在裏頭。她剛剛在門口看見蕭景的馬車,就知道他們在。
“好巧!”程諾自然的坐到蕭景身邊,衝秦陌寒打招呼,“秦師兄也在啊!”
秦陌寒問:“我們之前見過麼?”
程諾笑道:“沒見過,但是一見如故!”
小嘴還挺甜,秦陌寒多看了兩眼,確定以前沒見過,不得不感嘆蕭景保密工作做的好,真的瞞地死死的。
秦陌寒八卦的心跳動,忍不住問道:“你知不知道他身體不好?”
程諾吹捧道:“知道啊,餘毒未清嘛,有秦師兄在,這些都是小意思。”
“你知道我?”
“那當然了,大名鼎鼎的醫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程諾套近乎道,“秦師兄,有沒有興趣談一下合作?我帶你賺錢!”
秦陌寒看了一眼蕭景,“找我合作什麼?我又不是商人,合作找吳殊!”
“各有各的找法,朋友不嫌多,生意路更廣。”
秦陌寒聽明白了,“你是來做生意的?”
“順便嘛,我特地給你們帶了蘇城的好酒,一起嚐嚐。”
程諾拿出蘇酒,猶如自己家一般,替幾人分了酒。
“秦師兄,我還帶了好幾壇,全是蘇城蘇家酒莊的名酒,晚些給你送過去!”
“你連我喜歡喝酒都知道?師弟,你們這關係當真是深厚啊!”
秦陌寒不禁對程諾刮目相看,能被蕭景看上的人,不一般!
程諾謙虛道:“淺懂一下。師兄,你先嚐嘗這個酒!”
程諾催促着秦陌寒喝酒,她等會兒還的聊正事呢。
秦陌寒喝的高興,對蘇酒讚不絕口,程諾乘機忽悠他去車裏品嚐別的酒。
秦陌寒當真去馬車尋酒去。竹屋只剩三人。
吳殊見程諾關了門窗,知道他們有事要說,出聲問:“這是何意?”
程諾將一個錦盒放在吳殊面前,“我想請你給周煜帶個話。”
吳殊聞言臉色收斂,當即警惕起來。
“你別緊張,我們不會和旁人說的。我只是請你幫個忙!”
吳殊摸上桌邊的扇子,冷臉問:“你們到底什麼意思?”
蕭景掃向他拿扇子的手,輕描淡寫道:“無生門多用利爪鐵鉤,沒想到你用扇子也很厲害!”
吳殊握住了扇子,臉色連最後一絲和氣都沒了,“你怎麼知道?”
他自認爲自己隱藏得很好,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怎麼會被看穿?
蕭景笑笑:“機緣巧合!”
無生門藏匿京城,久查無果。若不是那日吳殊城門救人,蕭景認出了摺扇,根本想不到會與無生門有關。
程諾則是從烏鴉身上找到的線索,兩人這才鎖定吳氏畫坊,確認吳殊的身份。
細想起來,就在這個後院,那處卡住她手臂的假山,烏鴉當時已經給出答案,只是她沒有在意。
程諾開門見山道:“吳公子,我知道你一直奉周國太子周煜的命令,替他尋找生母。你不用找了,這盒子裏面就是答案,請您幫忙送到周煜手裏。他看了便知道!”
吳殊現了殺意,“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知道這件事可不是好事!”
周煜的命令是祕密尋找,若是旁人知道,必須殺之滅口!
程諾感受到他的不善,悄悄往蕭景身邊縮了縮身子,面上保持和顏悅色,玩笑道:“吳公子,喝了酒就是朋友,你總不能對我們趕盡殺絕吧。再說了,二哥哥好歹是王爺,你不能動他。
至於我們爲什麼知道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你把它交給周煜,由他定奪怎麼樣?”
眼前的錦盒不大,裏面是一封信和一條鏈子。
吳殊思忖一番,妥協道:“轉告可以,至於結果,我不敢保證。”
程諾拍着胸脯保證:“後果我們自己承擔,你就當幫朋友一個忙。而且你放心,你的事,我們絕對守口如瓶,保證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吳殊暫且相信他們,便幫忙送信去了周國。
周煜收到信,信中內容非常堅定的表明了態度與決定,金手鍊的奉還,更加表明了柳如眉自此與周、趙兩家無關的決心。
當然,這些是程諾代筆寫的,就是爲了斷絕周煜尋人回國的念想。當然也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這些年的遭遇與事實全都說給他聽,客觀的將柳如眉的想法說出來。
唯一沒有挑明的是她的身世。
周煜不是不講理的人,他知道來龍去脈了,無法責怪柳如眉,只是酸楚難受。他的生母,爲了所謂的責任,拋棄他這個親生兒子,豈不是另一種不負責?
可事實是周國先對不起她,讓她受苦二十年。連他都對現在的皇室失望,又怎麼能苛求自己的母親回來受苦?
周煜回信吳殊,命他暗中保護程家,保護柳如眉,保護那位同母異父的妹妹的安全。
吳殊得了結果,沒有再提這件事,暗中命人在蘇城駐紮。
程諾身世沒有抖出來,便少了齊佑的糾纏,麻煩又解決一樁!
接下來,便是讓宋家落馬、蘇裕回宮。青州的事,還得陸仁先去最合適!
許是沒了程家的劫數,蕭瀟現在還沒有契機賜婚陸仁先。
程諾去往陸仁先起初住的小院子尋人。他現在還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翰林學士。
“仁先兄!”
馬車裏的程諾遠遠瞧見一身青衫的陸仁先,跳下車揮手。
陸仁先詫異,“你怎麼在這裏?”
程諾道:“找你玩啊!”
陸仁先瞧着已上黑幕的天空,便知程諾不是找他玩這麼簡單。
“你是不是有事?”
他開門請她進屋。
程諾也不遮掩,坦誠道:“我來給你個建功立業的機會,要不要?我特地幫你尋的!”
陸仁先聞言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他已經聽說蕭景下聘的事,正準備找機會問她。
“景王爺真的給你家下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