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心中大定，對自己的出杆充滿了信心。但老人似乎並沒有因這一杆的進球而過多稱讚凌志，只是簡單拍了下桌子，便馬上拿起藍球，再次放到檯面正中心的點位。
“不錯，要不要發點力試試看？”
凌志心中瞭然，再次拿回白球，小心地運着杆，最終以較快的速度送出球杆。這次便沒有那麼幸運，出杆似乎不是很直，藍球沒有準進。
“沒事，再試試。”
凌志有些不好意思，在李叔的注視之下，多少有些壓力。接下來幾桿擊打，時進時不進，凌志感覺自己的發力還是有些問題。雖然在中式球檯上，他可以做到出杆穩定，但來到英式球檯，自己的發力缺陷還是被放大了。
李叔並沒有嘲笑凌志的意思，他笑道：
“不用在意，其實這種球特別難，你在沒有練習的情況下，能發力打進這麼多杆，已經很不錯了。”
說着，自己擺了一杆，然後發力響袋打進。凌志欲哭無淚，心想您這是寶刀未老啊。老人接着說道：
“其實打這種球的時候很考驗綜合能力。你仔細回想一下，你打到後面幾顆球的時候，是不是有些急躁？是不是會無意識間懷疑自己的出杆穩定性？”
急躁？凌志回想了一下，似乎確實是這樣。一開始不進球，心裏不由自主地會開始注意自己的出杆姿勢與動作。再往後，加上李叔的注視，自己出杆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想盡早證明自己的出杆沒有問題。
凌志邊想着，邊趴下來再次比劃着出杆的動作。李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和煦地說道：
“其實你的出杆沒有問題，只是如果刻意在意自己的動作的話，發力的時候就會略顯僵硬。我注意到你出杆是習慣貼胸對吧，有這種習慣的人更是如此，一旦打不進球，下一杆就會更加刻意地去貼胸，其實沒有必要。不進球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分離角沒判斷好，有可能是手架有些晃動，但不管是哪種情況，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出杆，一定要以放鬆的心態來打每一顆球。”
老人的一番話觸動了凌志，凌志想起了徐大哥以前打球時經常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給命運。”
的確，在自己足夠努力的情況下，如果球還是不進，那也沒辦法。但不管在任何時刻，都應該相信自己。
凌志突然明白自己以前會莫名其妙地輸給徐大哥的原因了。其實徐大哥水平不錯，但準度和走位還是要略遜自己一籌。自己會輸，多半還是輸在了心態上。一旦有幾盤球表現不好，凌志就會不由得陷入到自我懷疑中，帶這種心態，接下來的球總是打得不順。
理解了這一點，凌志再次嘗試起了5分點進球。李叔也沒在意，時不時跟周圍桌上的年輕人說幾句話，時而看看凌志的擊球。凌志突然感覺自己靜了下來，每一杆出杆，他都會認真地運着每一次杆，不管李叔看不看自己，他運杆的節奏都不會改變。發力出杆的那一剎那，他不會再急匆匆地將杆頭送出，而是緩慢地出杆，在杆頭快要捱到白球時用寸勁將球杆送出。在這樣的擊球節奏下，剛開始幾顆球還時有不進，後面越來越準，再後來，幾乎不再有失誤。
“很好，記住今天的感覺，對你以後打球應該很有幫助。”
“嗯，太謝謝您了，您的一番話對我幫助很大。”
“沒事，要不要再來一局？”
“額，李叔，要不還是讓我再練練角度球吧，我對這張臺擊球分離角的判斷還不是很熟悉。”
老人笑着點了下頭，表示沒有異議。之後兩人各自佔據半張球檯，開始練習。
過了一小時左右，球房人漸漸多了起來。凌志和李叔把這張大臺讓給其他客人，李叔去跟球房中別的朋友說話，時不時還會被邀請一起打幾桿。凌志坐在了趙施言這桌的旁邊。
“嘻嘻，怎麼樣啊，凌志，是不是頗有收穫？”
趙施言笑吟吟地看着他。
“確實，李叔不愧是高級教練，一眼就能看出我出杆的問題。不過……”
趙施言疑惑道：
“不過？怎麼了？凌志。”
“額，也沒什麼，應該是我的錯覺，你別在意。”
趙施言點了點頭，也沒多問。
“哎呀，姐姐，我快要累死了，腰好酸，你跟學長打一會兒吧。”
“好啊，那你休息一會兒。凌志？你累不累？”
凌志擺擺手，拿起手中球杆，上前幫趙施言撿起球來。
……
轉眼已經快到10點，3個人也打了很久了，正商量好打最後一盤。這會兒正是凌志跟趙施言在打，輪到凌志擊球。
“喲，你這是嫌棄我菜是嘛？真有意思，不跟我打也就算了，你躲着我幹嘛。”
聲音很熟悉，感覺應該是……
凌志大概能猜到聲音的主人。所以儘管聲音從自己背後傳來，他也並沒有轉身。不過他也沒有繼續擊球，站在那裏擦着巧粉。趙施言當然不會催促凌志，站在一邊若有所思。
“我哪裏躲着你了？我去哪裏關你什麼事？”
果然，是李夢瑤回了話，那麼先前說話的自然就是3周前在“8號青春”見到的李夢瑤的男朋友了吧。
凌志依然沒打算回頭，畢竟這是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他趴下身子，開始擊球。
李夢瑤的男朋友還穿着那身黑夾克，嘴上叼着根菸，夾克上的點點菸灰還肉眼可見。只見他歪着頭，走到李夢瑤身邊，隨意地看着她。趙施言有些不喜，歪過頭，專心地盯着凌志。
“是，你去哪裏我管不着。不過你說分手，好歹給個正經理由吧。”
李夢瑤看也沒看黑夾克，失神地說道：
“給什麼理由？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不是跟你講過很多次了麼，不要再糾纏我了。”
“糾纏？哼……我都找不着你了，去哪兒糾纏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怎麼知道？你不需要知道。”
黑夾克用手把煙夾起，長長地吐了一口白霧，小心地瞟了一眼凌志和趙施言，繼續道：
“想分手可以，你把以前欠的錢還我，咱倆就兩清了。”
“我什麼時候欠你錢了？”
“喲？你忘了，我給你買的東西還少嗎？你要是不還也行，我就把以前跟你那些……咳咳”
黑夾克再次看了眼趙施言和凌志，繼續說道：
“我就把那些東西傳到網上，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李夢瑤面露覆雜之色，猶豫不決。趙施言似乎有些不忍心，欲言又止。但看到凌志還是在專心地瞄着球，她也就忍住了出聲打斷那兩人談話的衝動。黑夾克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他站在那裏跟李夢瑤對峙的場景，還是偶爾會引得旁邊球桌的人側目，猜測着這對小情侶之間的故事。
良久，李夢瑤沒有回話。黑夾克似乎有些不耐，指着她厲色道：
“行，你等着。”
說完，甩手快步而去。
李夢瑤低着頭，似乎泫然欲泣。趙施言不忍心，想過去安慰一下她。只見李夢瑤猛地站起來，用胳膊捂住眼睛說道：
“今天我請姐姐你們打球，我先走了。”
說完便朝櫃檯跑去。
“唉，你別這樣。”
趙施言趕忙跑了過去，試圖拉住李夢瑤，不讓她掃碼付款。但李夢瑤似乎很堅持，站在櫃檯前面，試圖將手機對準二維碼。趙施言擰不過她，只好說道：
“夢瑤，上次就是你請的我，這次不能再讓你來付臺費了。對了，剛剛那個人說你欠了他錢，大概有多少？我幫你一起想想辦法，別讓那個渣男再來糾纏你。”
只見這時，凌志擋在了李夢瑤前面，把自己的會員卡遞給櫃檯，淡淡地說道：
“你們都別搶了，今天這球當然得我來請。不過，你跟那個黑夾克之間的私事，還是需要你們自己溝通解決比較好，不好意思。”
說完便拉着趙施言回到他們那桌，不緊不慢地收拾着球杆。李夢瑤看着他倆的背影，也沒說什麼，默默地離開了這家球房。隨後，趙施言也跟着凌志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凌志跟平常一樣，也不怎麼主動挑起話題，趙施言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凌志看了看短髮女孩，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擅自替你做了決定，不讓你摻和他們倆之間的事情，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短髮女孩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我相信你，你不讓我摻和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害我的。我剛剛……”
猶豫了一下，短髮女孩還是說道：
“我剛剛是在想，我這麼丟下她不管，是不是有些不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