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片死寂,連江無涯一時都沒有說話。

    林然猜他也被震住了,在他樸實無華的劍主生涯裏,大概萬萬沒有想到,盒飯還能有如此神奇倒黴之領法,簡直可堪載入人類迷惑行爲大典。

    江無涯頓在那裏,簡單整理了一下三觀,才撥開桃枝大步走過去,林然跟在後面。

    楚如瑤呆呆站在原地,握着木劍,不知所措望着地上的侯曼娥,神情難得有些倉皇茫然。

    她性情果敢決斷,回手一劍都毫不猶豫。

    楚如瑤不屑憤怒於侯曼娥背後傷人,那一劍並不留情,但是她只想給侯曼娥一個教訓,她沒想過要殺人,她沒想侯曼娥死。

    江無涯看她一眼,微嘆,到底還是個孩子。

    “楚師侄,是吧,把她扶起來。”

    楚如瑤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們:“江…是江師叔…”

    看她還沒回過神,林然只好站出來,彎腰撐着侯曼娥的後背把她扶起來,對楚如瑤招招手:“來,搭把手。”

    楚如瑤終於反應過來,趕緊跑過來,猶豫着往兩邊伸了伸手,最後生澀地扶住侯曼娥一邊的手臂。

    有楚如瑤支撐着,林然卸了大半的力氣,轉了轉肩膀,低頭瞅着侯曼娥的臉。

    一柄彎月型的短鏢斜插|進她的左臉,大股大股的鮮血往外涌,從傷口往四周迅速蔓延開蛛網狀的黑色脈絡

    ——像蜘蛛俠版的電鋸驚魂。

    江無涯撩開袍角蹲下來,修長的手掌伸開,四方靈氣迅猛涌來,被他打進侯曼娥心口護住她的心肺,他打量着侯曼娥的臉,客觀地評價:“有點慘。”

    林然點點頭。

    如果說原劇裏楚如瑤捅了侯曼娥一劍,侯曼娥就給楚如瑤找了一輩子麻煩,那林然估摸着,按現在這毀容的仇恨值,侯曼娥一醒來八成是要當場和楚如瑤自爆的。

    唉,這種姿勢領盒飯也有點快…

    旁邊楚如瑤剛緩和些的臉色又白了。

    她勉力保持鎮定:“我帶了解毒丹,是師尊給我的,她…”

    “這是魂毒,解毒丹沒用。”

    江無涯隨口說了一句,說話間已經握住那毒鏢的手柄,一把往外拔。

    “魂毒?!”楚如瑤臉色大變:“師叔不可——”

    “沒事兒。”

    林然看她着急得快撲過來,怕她沾到毒,按住她的手:“你看,這就好了。”

    楚如瑤被林然攔住,震驚地看着江無涯輕描淡寫地拔|出手柄,侯曼娥臉上大片大片的黑線向傷口涌去,它們化爲粘稠不詳的黑色液體,爭先恐後順着毒鏢涌到江無涯的手上,又轉瞬像被蒸發一般化爲滋滋的白煙,消散於無形。

    楚如瑤震驚不已。

    魂毒不是普通的劇毒,是一種針對魂魄的歹毒又可怕的招數,對於金丹期的強者都有性命之危,甚至是元嬰期的大能一個不慎也要喫苦頭。

    正因爲知道魂毒的兇名,楚如瑤才更震驚,在她的印象裏,江師叔向來深居簡出,傳言都說他劍心破碎、修爲大損,她剛纔纔會擔心他大意被魂毒傷到…但是她萬沒想到,這位傳聞已虛弱不堪的江師叔,竟然能這樣輕鬆地拔除魂毒,那些毒液都纏繞在他手上了,竟都不能傷他分毫。

    “噗——”

    伴隨着利器與血肉分離的輕響,江無涯把毒鏢拔|出來,握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捏碎,抖了抖手,殘餘的粘稠魂毒盡數化爲白煙,重新露出白皙修長的指骨。

    林然看了看侯曼娥臉上恢復血紅的狹長傷口,問楚如瑤:“你有療傷的丹藥嗎,給她喂兩顆。”

    丹藥這種奢侈品,自從她上了無情峯就沒怎麼見過,現在她身上唯一的丹藥就是晏凌之前送的玉清丹,還是吸收靈氣突破用的,至於療傷藥主要靠躺。

    楚如瑤略微走神,聞言隨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玉瓶,連倒出三四顆回春丸一氣兒塞進侯曼娥嘴裏。

    林然盯着那些像糖豆一樣被隨手倒出來的丹藥,盯着侯曼娥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腮幫子,擡頭默默看向江無涯。

    江無涯:“”

    江無涯良心一痛,捂着心口默默站起來,一手負後環視四周,若無其事狀:“咳,看來是沒事了。”

    楚如瑤這纔回過神來,看着侯曼娥臉上迅速癒合的傷口,她放了心,站起來,抱劍朝江無涯和林然深深鞠躬:“謝江師叔,謝林師妹,若沒有師叔師妹,如瑤恐釀成大錯。”

    不知因爲剛纔突發的倉促事件,還是因爲不習慣說這些感謝的話而不好意思,她面色微微泛紅,襯在雪一般絕美清冷的面容上,只如桃花過眼,愈發美麗動人。

    林然欣賞地看着,對她友善笑了笑:“楚師姐客氣了。”

    她對女主印象還不錯,楚如瑤勤奮、果敢,忠義、有擔當有責任心,無怪會被這個世界的天道厚愛。

    江無涯擺擺手,拂袖一揮,楚如瑤只覺得周身的時空有一瞬的凝滯扭曲,下一瞬,無數光暈紛疊涌入江無涯掌心,在大盛的光芒中,漸漸化爲一顆明亮的圓珠。

    楚如瑤瞳孔一縮:“這是能回溯時間的溯光珠?”

    “只是留存一些影像罷了,算不得回溯時光。”

    江無涯指尖一擡,溯光珠輕盈地落在楚如瑤手上。

    “我就不去了,你把這小姑娘帶回不知峯去。”

    江無涯笑了笑:“楚師侄的劍氣不錯,今天不是你的錯,你且放寬心,把這珠子給你師父看,他自會處置,至於其他的事,不必你們小孩子操心。”

    楚如瑤面露動容,只覺心中隱隱的慌亂都被安撫下,又深深鞠了一禮:“謝師叔!”

    林然站在旁邊安靜地看着,直到江無涯安撫完楚如瑤,對她招招手:“阿然,走了。”

    楚如瑤拱手,她不太會說客氣話,眼神卻真誠:“林師妹,多謝。”

    林然擺擺手,跟着江無涯離開。

    楚如瑤看着林然江無涯的背影遠去,才深吸一口氣,複雜地瞥一眼地上還昏迷着的侯曼娥,扶起她御劍化爲流光往不知峯去。

    無情峯的路上,江無涯負手慢悠悠地走着,突然莫名笑了一下。

    他一手扶腰,回過頭,看向也慢悠悠跟在自己後面的林然:“我與楚師侄說話的時候,你看着我笑什麼?”

    林然還在笑:“師父,我笑您都管啊。”

    “又來,又想矇混過關。”

    江無涯無奈,英挺的劍眉微皺,語氣甚至帶着點小委屈,小聲抱怨:“阿然,你現在也與小辛學壞了,你們不能就可着我折騰,我好歹是師父,不能越來越沒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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