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天一回家誘惑的熱情邀請,林然沉默了。

    林然試着理解統子的邏輯:“其實我一直沒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喜歡這首歌?是因爲它聽着格外歡快嗎?”

    天一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爲賤男渣女看太多了,覺得竟然這樣都能達成he結局真是太神奇了。”

    林然:“…我們看的是同一部劇?如果我沒記錯,男主女配不都死了嗎?”

    天一理所當然:“就是渣男賤女都死了,纔是喜聞樂見閤家歡啊。”

    林然被噎住了。

    “你別說,我覺得艾莉這個惡毒女配真的很有意思的。”

    天一:“父母雙亡、寄人籬下,靠自己努力出國熬出頭回來,那麼聰明狡詐的女人,在職場上都混得風生水起,本可以好好走上自己的人生巔峯,結果走錯了路,在泥潭裏眼睜睜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絕望,卻已經永遠回不了頭,連死都是在看客們喜聞樂見的掌聲死掉的;到頭來想要的沒得到、本是自己的也都丟掉,連安生日子都沒過一天,這是不是很戲劇?”

    林然點點頭。

    “是吧,經歷這麼多世界,我算是總結出經驗了。”

    天一感慨:“人千萬不要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旦開始,這就是一條不歸路,那些以爲能憑藉自己的聰明和手段呼風喚雨的人,最後只會死得比誰都更慘。”

    林然聽着也莫名感慨,不由鼓起掌來,自愧弗如:“說得太有道理了,天一,你果然是與衆不同的系統,竟然能從一部劇裏看出這麼多人生哲理,不像我,只記得品如的衣櫃唉,真的太淺薄了。”

    她感慨得很認真。

    “…”天一:“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不是,當然不是,我是真心誇獎你。”

    林然四指朝天,發誓狀:“如果我有一個字假話,就懲罰我聽一百遍回家的誘惑!”

    天一可能是信了,也可能是沒信,反正林然是在高昂女歌唱聲中單曲循環着《無法原諒》走出石洞的。

    這旋律太過跌宕起伏,六d音效太過恢弘壯烈,給林然聽得兩耳嗡嗡,步伐沉重,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江無涯正要去找人,就驚訝看着自家的小徒弟踉蹌着回來。

    “這是怎麼了?”

    江無涯扶住她,打量她白裏透紅的臉蛋,已經築基後期的靈力沉穩地浮動着,看着也不像走火入魔。

    他略微放下了心,老父親一般柔聲關懷着:“阿然,出什麼事了,與師父說說。”

    林然怔怔看着他,未語淚先流:“血和眼淚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風化”

    江無涯:“?”

    林然抹着眼睛:“師父,虐戀太苦了,您真的太苦了。”

    “”江無涯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阿然,師父真的不是爲情所困,沒有魔道妖女也沒有私生子啊。”

    天可憐見的,他千八百年連姑娘都沒認得幾個,怎麼平白就被扣上一口虐戀情深的大黑鍋。

    林然充耳不聞,只覺突然涌來排山倒海般的悲傷,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邊流眼淚一邊喃喃:“所以我纔不談戀愛,幹活朝九晚五還不夠鬧心嗎,談什麼戀愛,勞心勞力又傷心傷肺,一把年紀了喫喫喝喝悠然種白菜多香啊,等我退休了我就要去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可不用再伺候那些亂七八糟的天選奇葩們”

    江無涯:“”

    江無涯有點看明白了,這是“突破後遺症”又犯了。

    這孩子打小就有這毛病,每每剛突破一個境界時就有點神神叨叨,練氣時還好,沒想到了築基期,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好好,我們阿然想怎樣就怎樣。”

    江無涯扶着小徒弟的肩膀攬到懷裏,像哄小孩一樣哄着她往屋裏走,微揚起聲音:“小辛。”

    奚辛腳步輕盈地走出來,臉上燦爛的笑容在看見江無涯懷裏眼睛紅紅的林然瞬間消失,下一瞬,他身上驟然爆出恐怖的駭意。

    “她沒事兒,怕是剛突破情緒有波動。”

    江無涯皺着眉把林然往身邊帶了帶,拂袖揮去突兀暴|動的靈氣:“你會嚇到她,去把禪雲香拿來給她嗅一嗅。”

    奚辛盯着林然,她吸着鼻子,像是還沒回過神來,難得有些茫然懵懂地倚在江無涯旁邊,圓溜溜的杏眼呆呆看着他,水洗珠似的眸子剔透明亮,乖得不像話。

    奚辛彷彿能聽到自己胸口有什麼灼熱粘稠的東西在涌動,燙得他的心臟甚至微微發疼。

    他指尖蜷了蜷,身上翻涌的戾氣迅速平緩下來,他轉身默不作聲地離開。

    江無涯把林然哄進屋裏,她乖乖坐在椅子上,吸了吸鼻子,白皙臉頰上還掛着一滴半乾涸的淚痕。

    江無涯沒帶手帕,微微俯身,虛捧着她的臉,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把那滴淚痕抿開。

    她茫然看着他,小眼神莫名委屈兮兮,江無涯想笑,心又軟得不像話,摸了摸她的頭髮,輕哄她:“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奚辛拿着一個拇指高的小檀木瓶過來。

    奚辛揭開塞子,晃了晃木瓶,一股隱隱的幽檀香氣彌散在空氣中。

    他去握林然的手,她的指尖下意識蜷了一下,溫溫涼涼的觸到他手心。

    奚辛眸光幽幽流轉。

    他背對着江無涯,反手不動聲色揉了揉她柔軟的指骨,才把木瓶放進她手心,退開兩步,垂着眸子,諱莫如深看着她茫然吸了吸鼻子。

    林然鼻尖動了動,又本能把木瓶放到鼻下深深吸了幾口,恍惚的神情明顯漸漸靈動清醒過來。

    江無涯舒了口氣,又有點頭疼:“也不知怎麼鬧出這樣的毛病,看來以後這禪雲香得常備着。”

    奚辛幽然凝着從懵然中緩過來、漸漸流露出震驚和羞恥表情的林然,忽的脣角一勾:“這樣也挺可愛的。”

    江無涯:“”

    這是什麼混賬話,這倆小崽子,就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林然從修爲升級後遺症的精神恍惚中回過勁兒來,回想起自己幹了什麼蠢事,簡直又要落淚了。

    丟人,老臉都要給丟盡了。

    她就知道,從來沒有白掉的餡餅,不用自己辛苦努力白賺升級的代價,就是要負擔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智障和沙雕。

    修士們辛苦修煉,除了積攢靈力,還是爲了磨礪心境以匹配修爲;她的修爲輕鬆地上升,但是心境還沒來得及適應,雖然她經歷了這麼多個世界,已經不怎麼存在心境上的問題了,只需要很短時間就可以磨合上去,但即使是在這匹配適應的短短的磨合期,也不免會發生一些尷尬的事比如說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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