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一手舉着剛被燙禿了的野雞,另一隻手舉着削好的長竹籤,低頭看着賴在懷裏的少年,滿面黑線:“幹什麼幹什麼,快起來。”

    奚辛扒住她的腰,整個人依在她懷裏,聞言不但沒出來,反而側過腦袋,小臉死死埋在她腰|腹,像一隻縮在貓包裏抗拒被撈出來打針的小奶貓。

    林然:“”

    真是夠了。

    林然:“我手上還在淌雞血呢,你都不嫌腥的嗎?”

    奚辛自有一番道理:“你收拾你的,我抱抱而已,又不耽誤你的手。”

    林然:“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林然想把奚辛撕開,但是她兩手都淌着血,她不太敢想象她要是把血糊到奚辛衣服上會變成什麼慘烈的車禍現場。

    林然莫得辦法,只能掛着這麼個大拖油瓶,硬着頭皮把野雞的內臟扒乾淨,艱難穿在竹籤架在火堆上烤,她甩了甩手上的血,伸手去夠竹籤,結果奚辛扒着她,她愣是彎不下腰。

    林然無奈看他:“你起來啊,這樣我沒法烤了要不你去烤?反正你手藝好。”

    奚辛哼唧兩聲,身子慢吞吞往下滑,枕到她腿上,滑到個不會影響她的位置,就翻了個身,一雙漂亮的鳳眼眨了眨,滿面稚真無辜看着她。

    林然:“”

    林然忍不住拿着他大拇指放到他嘴邊,擺了個嬰兒喫奶的造型,無語道:“乾脆給你塞個奶嘴得了,真是夠了,天天就會裝無辜裝可愛,你當你這樣能騙得了誰?誰家少年幾百年還是十三歲?!”

    被說裝幼稚,奚辛也沒有黑臉反抗,反而順勢咬住自己被送到脣邊的手指,露出一點雪白的牙尖,擡眸似笑非笑看着她:“誰說騙不了人,你不就總會上當嗎。”

    林然被生生噎住。

    沒錯,她就是這麼不爭氣,哪怕理智上知道面前的是個喫人不吐骨頭的老怪物,可是感情上一看見他鼓着腮幫子可憐兮兮瞅着自己就真的

    奚辛不僅是長得清秀可愛,更可怕的是他還有一身貨真價實的少年氣,一笑起來甜得不得了,輕輕巧就給任何雌性生物萌得母性氾濫五迷三道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奚辛喫喫地笑,笑得媚態橫生,拉長了尾音軟綿綿地喚她:“阿然~”

    “別鬧了,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然受不了地抖了抖,把他攀過來的腦袋往邊上推開,就自然湊到火堆邊握住竹籤,認真地轉着架子上的烤雞。

    奚辛被推開,慢悠悠翻了個身,柔順倚在她膝頭,長長的袍尾婉轉逶迤,整個人如同一隻化形的多情青蛇慵懶蜷在她身旁。

    他笑吟吟凝着她被火光映亮了半邊的臉,她看着烤雞的眼神比看他時還專注,可他一點都不生氣,因爲他知道她就是這麼個鬧不清狀況腦子還總慢三拍的小傻子。

    就像她剛上無情峯的時候,他嫌江無涯撿了這麼個脆弱綿軟的小東西煩人,故意騙她說無情峯上沒有辟穀丹了,自己也生病起不來牀,讓她自己去林子裏摘果子喫。

    那時江無涯劍心反噬得厲害,全靠喝酒撐着沒有入魔,十天有八天醉得不省人事,當然也管不了她;他本以爲她要麼直接哭着跑下山去找闕道子他們求助,要麼哭唧唧地跑去林子裏躲着異獸心驚膽戰摘幾顆果子、等餓得受不了自然自己跑下山跟闕道子他們走。

    那樣就算江無涯清醒過來,這小麻煩精八成也不樂意離開其樂融融的不知峯、回這窮鄉僻壤陰森古怪的無情峯來,他就輕輕鬆鬆甩脫了個麻煩。

    但是他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他以爲這小麻煩精已經哭着跑了的時候,她卻拎着兩隻兔子顛顛跑到他屋裏,扒着他的牀沿,頂着一張造得灰頭土臉又瘦巴巴的臉蛋,亮晶晶地看他,特別高興說她會烤兔子,問他有沒有靈米。

    “生病不能不喫東西,也不能只吃果子,果子沒營養。”她特別認真對他說:“你再等一等,我把兔子肉搗碎了給你做肉泥粥喝,暖呼呼的特別養胃。”

    奚辛當時盯着她那張花貓似的小髒臉和那雙傻乎乎的明亮眸子,特別想把她拎着領子扔出去。

    但是最終他站起來,拎着她扔到熱水桶裏,再扭頭去把兩隻兔子抽筋扒皮下油鍋,勉強烤出了半黑不熟的兔子肉,熬了一鍋湯泡飯似的粥,給洗得白白淨淨的她喫得油光滿面。

    從那以後,無情峯上多了一座竈臺,終於飄出了煙火氣兒。

    奚辛懶洋洋蹭了蹭林然膝頭,輕笑着:“還記得你剛上山的時候,那麼小小一隻,面黃肌瘦,灰頭土臉,我還以爲你會在林子裏被嚇到哭,可你竟然抓了兩隻兔子回來。”

    林然正在專注地轉竹籤,確保野雞的皮被烤得脆而不焦,聞言扭頭看他:“爲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奚辛笑嘻嘻:“你猜?”

    林然懵了一下,看了看已經油光鋥亮的野雞,又看了看他,遲疑着:“已經有雞肉了,再抓兔子也吃不了,那不浪費了”

    奚辛:“…”

    林然安慰他:“你要實在想喫,我明天再抓?到時候做成麻辣兔頭就烤饅頭片喫?”

    奚辛:“”

    奚辛皮笑肉不笑:“阿然,有時候我好想咬死你哦。”

    林然:“”

    林然深感無辜,喫着雞呢你又提起兔子她不往這兒想往哪兒想,她也是爲無情峯生態的可持續發展考慮啊。

    但是她不敢說,畢竟奚辛可是食物鏈頂端的男人,她現在烤雞的調料都是他贊助的。

    林然果斷閉麥,安靜如雞地回去烤雞。

    奚辛吸了口氣,卻伸手過去,握住她垂在另一邊的手。

    林然:“??”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林然滿臉黑線地甩手:“一直動手動腳的,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在耍流氓,鬆手鬆手。”

    “不要。”

    奚辛執拗地把指尖插|進她指縫裏,十指相扣,喃喃撒嬌:“阿然,我好冷。”

    林然聞聲頓了頓。

    奚辛的身體狀況古怪——幾百年死不了也長不大的凡人你說古不古怪,而且他是真的體寒。

    林然只遲疑了那麼一下,奚辛已經打蛇上棍扒住她的手,林然觸手盡是刺骨的冰涼,彷彿握着一塊凍了千年的寒冰。

    林然無奈,反手用相對暖和的手掌包住給他暖手:“等一會兒喫點熱食,應該能好一些。”

    奚辛握住她的手,心滿意足貼到臉頰蹭了蹭,嘆息:“阿然好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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