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被奚辛拽了起來。

    “蹲在門邊像個傻子,給你扔出去。”奚辛很嫌棄。

    林然木木看着他,仍然沒有回神。

    奚辛垂眼看了看她,把她按坐回椅子上,彎腰在她臉頰親了一下,然後又要去親她嘴巴。

    林然被臉頰涼涼軟軟的觸感驚過神來,反應過來奚辛放大的豔麗面龐已經逼到眼前,她趕緊捂住嘴,手背就被親住。

    林然“”

    “呵。”沒有親到,奚辛不高興地壓低脣角,冷哼“這時候倒是反應快了。”

    林然“”

    林然有一下都被帶歪了,恍恍惚惚想這難道還是她理虧了

    但她轉念回過神來不是啊,明明是他一言不合想佔她便宜啊

    想佔便宜被拆穿,她還沒生氣他倒是先不高興,他咋這麼彪,啊,咋這麼彪他乾脆上天去吧

    林然木木看着奚辛,試圖用眼神激起他一點的良知。

    奚辛臉色變都沒變一下;“親就親了,幹嘛,大不了讓你親回去。”

    林然“”輸了,輸了。

    她有氣無力擺擺手。

    奚辛冷哼,理直氣壯坐到她旁邊。

    林然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奚辛嫌棄瞅她,林然已經累到沒有感覺,提過水壺,她沒什麼胃口喫東西,就想喝水灌得肚子不再叫喚。

    “什麼可憐樣子。”

    奚辛奪過水壺,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來一個食盒。

    林然認出來就是上次奚夫人給他的那個食盒“你還沒喫完。”

    奚辛打開食盒,裏面果然是一塊塊精巧的桃花糕,只少了幾塊的樣子,他把食盒推給她,懶洋洋“嗯”了聲。

    幾塊點心這麼久都沒喫完,恐怕不是沒喫完,而是沒有捨得喫吧。

    林然看着那桃花糕,沒有推拒,捏起一塊,輕聲說“謝謝”。

    奚辛不理她,自己也捏了塊點心咬着喫,吃了幾口,又拿出來兩個圓圓的奶球放在杯子裏,一倒水,泡成一杯聞着就很甜的牛奶。

    林然發現了,這時候的奚辛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都愛喫甜的。

    真的噬糖獸。

    但在千年後,林然和奚辛同吃同住在無情峯的八年裏,再沒有見過他喫糖。

    “奚柏遠已經是半個廢人,掌門江無涯會把他押回劍閣。”

    林然聽見奚辛冷冷淡淡的聲音,他盯着她“你還在擔心什麼”

    林然想說的太多了,可她什麼都說不出。

    她搖了搖頭。

    奚辛扯一下脣角,林然知道他很生氣,生氣她有心事瞞着他、不老實告訴他。

    但他也沒有逼她說,兇兇瞪她一眼,就冷哼着低頭繼續喝自己的甜奶,把瓷杯捏得咔嚓咔嚓作響,故意給她看。

    霸道又嬌氣。

    林然笑了一下。

    奚辛看她一眼“笑得真難看。”

    林然揉了揉臉,放棄撐出來的表情,輕聲問他“江前輩過去了,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麼”

    “我又聽不見,我怎麼知道。”

    奚辛懶洋洋“左不過說說怎麼處置奚柏遠,殺不了他,就讓他死心帶回劍閣關着。”

    林然沉默了下“爲什麼不能殺了他”

    奚辛看她一眼,有點奇異“你想他死”

    他還是第一次從林然語氣裏聽出這樣不掩飾的殺意。

    “當着我的面,想讓我生身的爹死。”

    奚辛意味不明地翹起脣角,倒沒有生氣的樣子“你膽子真大。”

    林然不說話。

    “劍閣不會叫他死。”

    奚辛把一塊點心喫完,漫不經心舔了舔指腹的殘渣“他是無情劍主,就算殘了重傷了,只要不死,就還是劍閣的頂樑柱在江無涯接過新一任劍主身份之前,劍閣怎麼都不會讓他死。”

    林然問“劍主的身份很特殊嗎”

    “應該特殊吧。”

    奚辛含住拇指,忽然嗤笑“要不奚柏遠也不會被逼成個瘋子。”

    林然看着他。

    “奚柏遠心太大,什麼都想要,隨心所欲、想事事稱心如意,又不想要束縛不想受委屈,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奚辛有些漠然“他早晚會有今日,只有他自己不信邪。”

    林然啞然,低聲說“你恨他嗎”

    奚辛看了看她,才答“很早時候恨過,現在早無所謂了。”

    “其實這樣挺好。”

    他沉默了一下,說“奚柏遠是個愛慾其生恨欲其死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掩飾過對我的厭惡,早早讓我看明白,所以沒有過期望,也就無謂在意,就這點講,我也許還該謝謝他。”

    林然無言。

    那是他的爹,那是他本該得的父愛。

    她去握他的手。

    奚辛盯着她安撫握着自己的手那一臉不忍的表情,肉麻得不行,嫌棄得想甩開,但轉念又一想,都送到手頭的便宜幹嘛要甩開,於是不客氣地反手握住,握了個嚴嚴實實。

    “許多人覺得我孤僻,覺得我可憐,可我不覺得。”

    奚辛懶懶摩挲着她手背,嗤笑“我只是懶得和他們打交道,也不需要和他們要好,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人,我自然會自己動手去爭”

    林然頭皮一麻,因爲這兔崽子說這話時,就擡眼直勾勾盯着她。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簡直是懟着她臉問你丫聽見了沒有。

    她恨不得砍斷自己那隻因爲心疼而伸過去的手讓你欠讓你欠,還心疼大魔王,自己纔是最弱小無助又可憐的那個好吧

    林然尬笑着試圖悄悄收回自己的手,但顯然已經晚了,奚辛直接攥緊,往他那邊一拽,要不是林然死死摳着桌子,她能被生生扯進他懷裏。

    奚辛奸計沒有得逞,不高興“哼。”

    林然“”

    奚辛勉強退而求其次,有一搭沒一搭掰着她的手玩,林然緊張盯着他,很怕他一個開心就給她骨頭拆了。

    她就聽他冷不丁說“但他活着總是好事。”

    “他活着,佔着那個位置,有些東西就是由他扛着。”

    奚辛垂着眼,長而翹的睫毛,顯出幾分難言的冷漠“若是他死了,或者撂挑子不扛了,那扛的就是江無涯了。”

    林然手下意識攥緊。

    奚辛垂眸看着她攥成拳的手,第一次沒有因爲她對江無涯的在意而喫醋。

    “奚柏遠是個瘋子,江無涯就是個傻子。”

    奚辛擡起頭,望着窗外,側臉冰冷“瘋子還知道爲自己打算,想要什麼就去爭去搶,自己不如意還會想發泄讓別人和自己一起不痛快;可傻子不會,傻子滿腦子都是蒼生、都是正理,越沉重越隱忍,越絕境越往前,他會心甘情願把自己困死,把自己逼到死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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