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天是他主持祭祀大典的日子。
怪不得呢,宅狐出街,還要把她栓上。
算了,不管什麼原因,能出去透透氣也行。
但是
“等等”林然指着宮人們捧着的衣服,臉色逐漸驚恐“我爲什麼要穿這個”
那是一整套的宮裝,外敞黑底繡金絲銀線,大紅色的內斂罩衫,金玉釵的鳳凰銜着一顆碩大圓潤的東珠,一整串估計能把人脖子墜彎的紅珊瑚瑪瑙朝珠
這都是啥都是個啥
這是從古偶大女主劇組女帝登基現場搬過來的吧
林然看着妖主那一身黑得沒有一絲裝飾的袍子,神色複雜“陛下,我真是沒看出來你的品味這麼奢華。”
妖主坐在不遠處的春塌對,就是林然每天睡覺的地方林然敢怒不敢言像是正在出神,聽見聲音掀起一點眼皮,言簡意賅“穿。”
“我穿是可以穿。”
林然額角輕輕跳了一下,指向旁邊一件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狐裘。
是的,狐裘。
一頭狐妖給她拿狐裘穿
這就離了個大譜
“我沒有別的意思。”
林然誠懇說“但您看着它,就不覺得毛疼嗎”
天一默默蹲下了。
它等着看林然被暴打老實說,居然還有那麼點期待。
妖主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給你半個時辰。”
他說“半個時辰後,這裏一個人也不會留。”
林然覺得他的“留”不是單純留下的意思。
她搶過衣服,扭頭就往內室跑。
宮人們人仰馬翻往屋裏追“娘娘”“娘娘朝珠斷了”“娘娘那狐裘不能折”
“你們別過來”
“你們等在這兒,我自己穿裏面的,你們幫我套一下外套就行”
“好吧,也得幫我再梳個頭”
妖主偏過頭去,半闔起眼繼續養神。
天一遺憾地站起來。
這樣居然都不搞她,嘖,令人失望。
盤龍金博山爐冒着嫋嫋青煙,鵝梨沉香帶着一絲天然清甜的果香,漸漸溢滿整座大殿。
青煙漸漸細了,一顆香丸將將燃盡
人影跌跌撞撞衝出來。
“我怕你這個計時缺斤少兩,特意提前搞好了。”
她嘴裏咬着一根簪子,邊跑邊自己整理狐裘的袖口,然後才空出手把簪子插在頭髮裏“朝珠不小心扯斷了,就不算了吧還有這個。”
她從追出來的宮人手裏拿過來一個幕籬,是由足足五重白透紗羅圍成,網簾還綴着一圈玉流蘇。
“我剛試戴了一下,太厚了。”
她小聲抱怨着“戴着連路都看不清,跟瞎了一樣,就不戴了吧。”
她說完,沒有聽見任何回答。
她擡起頭,妖主正看着她。
那種眼神,呃
林然後知後覺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確實沒有穿反,鞋左右腳也是對的。
“記你到底是覺得我這麼穿好看還是覺得我這麼穿很奇怪。”
林然忍不住問,又迅速補充“如果是後者的話你就不用說了。”
誰還不是個少女心呢,她只想被誇,拒絕嘲笑。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去拿她的幕籬。
林然趕緊鬆手,眼睛亮亮。
她期待地看着他,很希望從他眼中看到那種“眼神一亮”“滿目驚豔”“怦然心動”這種充滿浪漫氣息的詞。
她現在當然是打不過他的,但根據她多年總結的一般規律,沉浸在愛河中的人就很容易降智,如果妖主降智的話,那她就可以
眼前一白,妖主把幕籬放在她頭上,動作輕柔,繫帶垂下來。
林然心頭小鹿亂撞。
這個節奏非常好,就是視線被擋住,感覺有點奇怪。
林然忍不住開口“這樣我真的看不見”
“戴好它。”妖主摸了摸她臉,慢慢說“誰看見你的臉,我就殺了誰。”
“”
林然“”
她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太對的東西
林然呆呆看着他,遲疑說“這是愛而不得黑化”
“這個誰裏,也包括你。”
妖主輕柔說“誰認出你,我先殺了他,再殺了你。”
林然“”
妖主“你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林然面無表情避開他的手“我的小鹿死了。”
蛇精病,白白浪費她感情,莫挨寶寶
妖主笑了一下,把手收回來。
他看着她氣哼哼地把幕籬遮得密不透風,連邊邊角角都無比仔細塞進領子裏,確保不會有任何人看見她哪怕一片皮膚。
這樣很好。
這裏不需要三山正道的劍閣嫡傳弟子,也不需她做什麼。
她只需要安安靜靜待着。
待在他的身邊。
妖主側過身,走了幾步,看着她盲人摸象一樣伸着手倔強自個往前走。
宮人小心翼翼過來,攙扶着她的手臂。
妖主轉過身,慢慢往外走。
“奴婢扶着娘娘。”
“沒關係我等等,娘娘是叫誰”
“叫我”
“我不是我沒有別這麼叫我”
“是,娘娘小心臺階。”
“”
“我不是”
郭司空等候在殿外,看着那可怖詭異的妖裔慢慢走來。
他身後不遠處,浩浩蕩蕩的宮人簇擁着他那個古里古怪的愛姬鳳冠披霞,戴着厚重的幕籬,被人攙扶着走步履仍有些踉蹌,邊走還邊絮叨着什麼。
晴空的陽光照亮他半邊面孔,一如既往的漠然而面無表情。
但不知是不是郭山的錯覺,他覺得今天宮中那股揮之不去的森冷血氣格外的淡,乃至連陽光都似乎更暖和起來。
他率領衆臣躬身叩拜。
“陛下。”
林然不知道走了多久,宮人小心扶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放在一個什麼橫欄上。
“娘娘,請上輦。”
記她這一路的唾沫算是白費了。
妖主坐在高大的輦車,看着她扭過頭,像是想對宮人說什麼,到底悻悻閉了嘴。
宮人扶着她一層層踏着軟階走上來,半路她踩空還踉蹌了一下,進了輦車仍心有餘悸伸着手摸索,宮人把她扶到他身邊,她摸到他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