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殷紅的血線洇出來,

    血順着匕首,順着指縫,流進手心,又滴滴答答墜下去。

    真燙啊。

    林然想。

    原來血可以這麼滾燙。

    頸側傳來劇痛,她歪了歪頭,脖頸被狠狠咬下,鮮血像綢帶柔軟地流淌,它力道兇狠得像是要把她活活撕碎吞下。

    她不避不讓,寬袖下白皙的手臂露出來,溫柔環着它脖頸,把額頭親暱埋進它柔軟濃密的長毛裏,卻把匕首送得更深。

    血灼在她手上,像是鮮豔的火燃燒,灼得她白皙手心發紅。

    “”

    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他們仰着頭,呆呆望着僵在半空的兇獸,望着那像陷在它懷裏一起燃燒的少女。

    晏凌僵在那裏,他站在百里之外,像靜默的石雕望着這一幕。

    很久,他沉沉嘆一口氣。

    他閉了閉眼,讓冰冷重瞳重新變回漆黑沉靜的人眸,他扯下脖頸繩子繫着的碧血戟,白皙手指摘下面具,面具在他指尖被黑焰燃燒着化爲灰燼。

    玄衣外衫落下,薄薄的白色中衣勾勒出青年修長柔韌的體態,他低頭審視自己,確定身上一切與隱君客身份相關的標誌都已經消失。

    他又擡頭望了望天,龐大的兇獸渾身黑氣漸漸消散,靈氣攪動着旋渦氤氳出點點流光,像萬千星光縈繞着她們。

    在那漫天銀河中,鬼魅般的怪物慢慢化爲黑袍白髮的男人。

    晏凌抿了抿脣,擡起左手,修長手掌攤開,右手食指伸直像小刀沿着掌心劃過,殷紅鮮血涌出來,漆黑旋渦在傷口中攪動,他像是什麼痛都沒感覺到,面色沉靜,手指徑自伸進傷口,從黑洞中握住劍柄,猛地抽出

    寒光如水流泄,淵龍盤旋長嘯清冽。

    劍閣雙絕,掌座首徒,龍淵君子劍。

    晏凌撫過長劍冰涼的劍身,它欣喜嗡鳴着迴應他。

    他曾想過把這劍就此塵封。

    他用了數十年成爲隱君客,想就此與萬仞劍閣割裂開一切關係,以後無論他如何,都不至於牽累宗門。

    可他看着她,卻怎麼也狠不下心。

    她又贏了。

    他緩緩握住劍柄。

    至少現在,他得去保護她。

    磅礴靈氣向他涌來,結嬰的契機在天地若隱若現,他猛地橫劍,劍鋒直指海面,人已經如流光衝出去。

    匕首洞穿的地方,殷紅的血涌出來,同樣涌出來的,還有被污濁的靈氣,沿着她的手流淌向她體內。

    天地靈氣豐盈到液化成水霧,像鐵屑被磁石吸引,化爲無數靈河脈脈涌向她,將她裙裾吹拂得紛然飄逸。

    脖頸被撕咬的力道突然弱下來。

    手臂環着的蓬鬆絨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是屬於人的細韌的皮膚,貼着側頸充滿殺意的尖牙變成柔軟的脣瓣。

    他在她懷中,一點點化成人形。

    他手臂垂在她腰側,濡溼的氣息拂在她頸窩。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從滾燙變成平溫、又漸漸變得冰涼。

    她閉上眼,勒在他脖頸的手緩緩鬆開,下移,掌心輕輕撫在他脊樑尖峭的背。

    那根脊樑尖銳,被壓在他優美修長的體魄裏,撐起他永遠睥睨寡慢的頭顱,連着他漫不經心搖曳的狐尾。

    他渾身顫了一下,狐尾痙攣地抽搐,呼吸一下重得嚇人。

    她像是感覺不到他的抗拒,手掌緩緩地用力,指尖像是穿透他漸漸虛化的皮肉,叩住他的骨骼和靈魄。

    她像撥挑琴絃,輕柔挑動他脊樑,就像那天幫他長出第六條長尾,在他漸漸放鬆的時候

    猛地掰斷他一小節脊骨。

    “離開燕州時,我其實難過極了。”

    她輕輕的聲音“我所堅守的,被棄之敝履;我所想保護的,是它肆意擺弄的玩物;我們所有人,努力了那麼久那麼久,試圖去抓住自己的命運,可仍然不過是它的棋子,被鍛造成合適的模樣,在合適的時候,在我以爲可以解脫的時候,卻是自投羅網跳進火爐裏,只爲添一把火,去爲它鑄出更多精美好用的棋子。”

    她想起自己,想起天一,想起曾經遇見的那個搖曳生姿的大美人前輩,在喧鬧繁華的酒吧,倚着吧檯醉笑揉她的頭。

    最後的時光,當然要好好享受啊。

    女人笑得風情萬種,笑得美麗極了,她像是醉了,慢慢趴在吧檯,臉枕着手臂,笑着笑着,又好像突然流出淚來憑什麼我的一生,像一場笑話

    她們很多人的一生,都是一場笑話。

    林然想,但她不能讓更多人,和她一起當笑話。

    “那個時候,有一個人也抱着我,對我說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勝者是誰,鹿死誰手。”

    林然把那節骨頭攥在手心,側過臉,盯着他不知何時睜開的恢復清明的眼睛。

    “他說,打起精神來。”

    她輕聲說“我們的路,還遠遠沒到最後。”

    他盯着她,雙瞳猩紅如海,凸起的喉骨緩緩滾動

    他擡起蒼白的手,輕輕摸上她的臉。

    這一次,林然沒有避開

    一隻白皙秀美的手掌從後面虛虛握住她手腕,寒冽劍光猝然在身後裂空而來。

    她突然對他笑了一下。

    “成紂,你欠我一條命。”

    她說“若是有一日,我去找你,無論要你做什麼,你都要答應我。”

    他說不出話。

    四目相對,清冽的眼眸與猩紅的妖瞳,視線像兩道流星相撞。

    她猛地把那塊骨頭含進脣裏,脣色溼潤得驚人。

    她向他投去最後深深的一瞥,就被拉進一個焚着蓮香的懷裏。

    掌心一空,她被從他懷中生生拽走

    妖主下意識向她伸出手,蒼白細長的手指微微彎曲,像抓住一個破碎瑰麗的夢

    下一瞬,黑袍白髮的男人倏然崩裂成億萬卷着魔氣的流光

    “”

    那流光翻涌,像萬垠星海躍空出烏光的蛟龍,咆哮着衝鋒,被龍淵劍風狠狠斬斷。

    可還是晚了一步。

    流光長龍般已經咆哮着衝進她身體。

    紅到發黑的血從她嘴裏噴出來,染污了佛陀聖潔的袈裟,她緊緊攥着匕首,像折翼的鳥兒倏然墜落。

    一股柔和的力氣卻從肋間將她托起。

    雷光湮滅,厚沉烏雲漸漸散開,陽光灑向海面,天空飄起雪來。

    林然嗅到淺淡的蓮香。

    她擡起頭,望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眸光清澈柔和,眼底卻是一片清淡的無悲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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