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蔚繡瑩總有不安的預感。

    她正坐在慈舵的花亭裏,旁邊都是各宗的弟子,正嘻嘻笑鬧着幫慈舵弟子摘草藥。

    一些珍貴的草藥需要特殊料理,但大部分普通藥材並不那麼講究,幾宗弟子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和慈舵弟子玩得很熟了,就熱情主動要求幫忙處理藥材,每人拿那麼一捧,坐在花亭裏,打打鬧鬧簡單炮製一下,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蔚繡瑩臉上掛着柔和的笑容,看着手裏的藥材,心頭卻升起越來越強烈的不安。

    小瀛洲是個特殊的地方,東海生混沌,混沌生萬物、亦吞萬物這裏是滄瀾毀滅的終途。

    她知道的原劇情線裏,現在根本不該出現在東海

    原劇情線裏,妖主北冥海裂天失敗,墮魔爲明鏡所斬,三山九門損失慘重,滄瀾元嬰強者幾乎隕落一空,明鏡尊者受重傷,不得不回禪剎禁地閉關修養,北冥海倒灌向九州,破碎的幽冥絕境碎片化爲數不清的幻影流散各地,所有人惶惶不可終日,根本沒有人來小瀛洲,也根本沒有人還有閒暇顧忌東海。

    因爲緊接着,劍閣穹頂天牢坍塌,江無涯以身殉劍,與奚柏遠同歸於盡,劍閣掌門闕道子帶領劍閣一衆長老封山死祭,屠滅了天牢大半數的妖魔惡墮,自此爲滄瀾執鼎萬千年的萬仞劍閣轟然隕落。

    但這遠遠不是結束。

    妖域因爲失去妖主成紂的鎮壓,各路王侯大肆屠殺裂據以爭奪新王之位,以至妖域血流成河、屍骸遍地,無意引動境內忘川大河決堤,衝破妖域淹沒人族千萬裏疆域的城池土地,那些大妖的屍骸浮在忘川河中,妖域地底萬千年來埋着的數不清的大妖妖骨被衝掘出來,被萬千幽冥碎片的記憶填充成“惡念”的怪物。

    天牢沒有斬盡的惡墮流散九州、鋪天蓋地,這些惡墮爭相涌入忘川河,鑽進那些“惡念”怪物的軀殼裏,借它們的軀殼從忘川河爬出來,爬向四海九州,肆無忌憚屠噬人世生靈,九州因而大亂。

    死去的生靈太多了,太多太多了,這天地無法承載這種力量、無法自發淨化它們,所以這些充滿怨毒的亡魂久久無法散去,它們匯入天空,像不散的陰雲籠罩着大地,遮天蔽日,以至滄瀾直至徹底毀滅都再沒見過一日的陽光,那些亡魂越聚越多、越聚越強,當天空都快無法承載它們,它們便無意識地瘋狂涌向唯一能容納淨化它們的地方黑淵。

    黑淵被鎮在玄天宗下。

    當年玄天宗鎮山龍脈枯竭,玄天宗幾近崩潰,刀主仲刀啓受掌門之託,赴黑淵請求當時黑淵之主神女晏之雲的幫助,黑淵爲世間亡魂棲身之所,立場向來亦正亦邪,晏之雲不願摻和玄天宗的爛攤子,卻愛上了仲光啓,哄騙他若是陪她三年、就願意與他回玄天宗。

    仲光啓答應了晏之雲,兩人過了三年神仙眷侶的快樂日子,晏之雲在這期間懷了身孕,正在歡天喜地要告訴仲光啓的時候,仲光啓卻收到了宗門求救信,與晏之雲交涉,才發現她根本沒打算幫他,不過是想要他留在身邊的託詞。

    仲光啓與晏之雲大吵一架,氣怒之下與之決裂,晏之雲恨而與他纏鬥,卻因有孕身體虛弱,被仲光啓無意打傷,晏之雲絕望又氣恨,暴怒反擊之下幾乎掏出仲光啓的心臟,但也因此力量耗盡瀕臨昏睡,昏睡之前,她親手將腹中胎兒生生剝出拋向人間,不甘不願融回了黑淵。

    仲光啓眼睜睜看着愛人剝出胎兒融回黑淵昏睡,悔恨交加,先傷愛人又被重傷,痛悔交加又虛弱至極,不敢放任失去主人控制的黑淵在外肆虐,只得先帶着黑淵回了宗門,剛過山門便陷入了昏迷,等醒來時,掌門卻已經聯合諸長老親自將黑淵鎮封於玄天宗下,以黑淵之力化作鎮山龍脈的靈氣,維持玄天宗龐大山門的運轉,等仲光啓醒來時,黑淵已與玄天宗化爲一體、息息相關不可取出,一切都爲之已晚。

    仲光啓當場吐血昏沉,自此大病,日日咳血心魔纏身,黑淵自此隱祕地被鎮壓在玄天宗下,百年不見天日。

    但當無數亡魂涌向黑淵,黑淵震動,幾欲破封而出,這樁曾經的祕聞就再也藏不住。

    晏凌親手摺劍龍淵,叛劍閣,殺上玄天宗,血染千里,釋放黑淵,在玄天宗的遺骸上承嗣黑淵之主,妄圖引蒼生亡魂入輪迴。

    但滄瀾沒有真正的生死輪迴,以晏凌一人之力,就算踏進混沌,也絕無任何建立輪迴的可能。

    所以他倒在東海,倒在無垠混沌之中。

    劍閣隕落,三山九門崩裂,九州大亂,各地州府反叛而起、自立爲王,元景爍那時正在珫州爲穆蒼氏報仇,眼見各地動亂,當機立斷鎮據珫州,因與燕州雲氏、幽州榮氏等幾大氏族少族長有舊,遂聯合幾族,悍然屠殺幾州所有反叛勢力,以鐵血手腕暫時平息了三州動亂,三州共尊其爲人皇,半邊局勢勉強穩定。

    元景爍轉過頭來,正欲向雍州平叛時,就猝然得知了玄天宗被屠的消息。

    元景爍瘋了。

    他放下了手頭的所有,赴東海,殺晏凌。

    然後侯曼娥爲了殺楚如瑤來東海,楚如瑤爲了維繫正道僅剩的種子來東海阻止元景爍與晏凌殘殺。

    然後是天崩地裂,大開殺戒,霧都君從沉睡中醒來,用那個叫白珠珠的女人腦子裏屬於奚柏遠的天機碎片復甦混沌,衝開了這無垠天空穹頂結界最後一道口子,成了壓死滄瀾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是蔚繡瑩所知道的東海。

    那纔是她所知道的小瀛洲

    這裏不該有懸世慈舵,不該有無憂無慮的嘻鬧聲,不該有遠處炊煙裊裊、人煙不息,不該有這樣的安逸太平。

    這裏該是屍山血海,該是天崩地裂,天下英豪應該聚集於此,滄瀾應該在這裏流乾最後一滴熱血

    蔚繡瑩看着這些無憂無慮的笑臉,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感到茫然。

    她知道的那些,到底是真的嗎

    她看見的這一切,纔是假的對不對

    她已經很久沒有機會見到晏凌或者元景爍了,明鏡尊者離開,熙生白甚至根本沒打算見她一面,江無涯奚辛千里之遙高高在上,她誰也找不到。

    她還什麼氣運都沒有得到

    蔚繡瑩死死攥着草藥,攥得草莖扭曲折斷,她幾乎想跳起來把它扔到腳下踩碎,狠狠地踩碎她想像個瘋婆子一樣歇斯底里,她想尖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得到氣運滄瀾如果不滅該怎麼辦,滄瀾如果改變了,她該怎麼回家

    林然晏凌元景爍楚如瑤

    該死啊通通去死啊

    她想回家,她想回家啊她到底要怎麼才能回家讓她回家吧讓她回去吧她想回家啊

    激盪的情緒在她胸腔衝撞,嘶吼在她腦中迴盪,一陣柔和的輕風拂過,蔚繡瑩忽然頭暈目眩。

    她恍惚看見斑駁光影從遙遠的長廊盡頭涌來。

    那光影在雲霧中起伏,勾勒出她熟悉的地方牀頭擺着的毛絨抱枕,房頂新買的水晶懸浮燈,路口看見人就興奮擺尾的機器犬,磁懸迴環的列車道,穿入雲中的城市,大屏幕主持人報道着與反叛軍戰爭的最新消息,她的同學、老師,那幾個討人厭的小賤人,新看上的年少有爲的學長,暗戀她的學弟在從球場羞澀朝她跑過來表白,還有許許多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臉

    蔚繡瑩呆呆地看着,眼眶不由自主溼潤起來。

    少年羞澀叫着“學姐”的臉倏然碎裂,化作一個朦朧修長的身影。

    像霧色從深海浮起,春色曉月,月珠的細露緩緩落在他脣邊,化作一抹柔和含緲的笑意。

    蔚繡瑩瞬間窒息。

    她的瞳孔收縮,尖叫在她喉頭幾欲破出

    是他

    但那聲尖叫還沒有擠出舌頭,對面人已經悠然擡起了手。

    蔚繡瑩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這樣好的霞光啊。”

    青年握住彩裙少女的脖頸,像拎着一隻長脖垂死的鴨子。

    他望着天空,體態如雲修長,長身玉立,欣賞了片刻,才慢慢轉過身,對着旁邊一衆呆住的弟子們輕輕笑一笑。

    “真是不巧,姑娘們。”

    他輕笑“這樣的好日子,怕是要壞了你們的好興致了。”

    雲霧轟蕩而起,瞬間蔓延向整片樓臺亭閣。

    林然手中握着的筆頓了頓,擡起頭,透過窗棱,看着牆外猝然揚起的紅布。

    紅布高高在空中飄揚,在勁風中獵獵震盪,如鮮血染就,刺目得驚人。

    霧色遮天而起,東海翻起入天高的驚浪,白線自海天一線高高揚起,席捲着白霧化作的海嘯,浩大地驟然咆哮着傾覆而來。

    白光自藥院刺出,舵坊的護持大陣陣紋明亮,熙生白的怒吼震耳“瀛舟”

    耳邊忽然拂過淺淺的風,帶着溼潤的涼意,像被柔軟的脣舌吐出一口氣。

    “許久不見啊。”

    他低低地笑“林姑娘。”

    林然閉了閉眼。

    再睜開,眸色清明柔亮。

    “嗯。”

    她淡淡說“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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