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漸落,呂履將右手展開後輕輕地蓋在琴絃上,撫摸這琴絃的顫動,就像是在撫摸自己此刻的心跳一般,那種同步諧振般大腦過電的感覺,讓他喘着粗氣一直不能平靜。他推了推樂器麥克風,然後用自己的麥克風說:“謝謝。”然後緩慢起身鞠躬。
恢復照明的大廳內經過短暫的安靜,隨即就迎來了陣陣掌聲。呂履一邊走一邊回身向着觀衆鞠躬致謝。這是他多年後第一次上臺彈唱,也是多年後第一次對着那麼多人說出自己已經離婚。
回到座位時,許斐文又帶着大家起鬨,他一旁的小倪也顯得極爲興奮。
“終於還是自己說出來了。”許斐文說。
“恩,謝謝。”呂履回道,有時候讓別人保守的祕密,對他人來說也是一種負擔。呂履知道,許斐文連枕邊的園園都沒有告訴,那自然這些年爲了保守住他和可馨的事情,也沒少對園園說些善意的謊言。
小倪紅着眼圈,轉頭對着許斐文說:“啊?你早就知道了嗎?。”
許斐文說:“沒有,我也是剛知道,只是我早就懷疑了。來來,喫雞翅。”
呂履隨意吃了些東西,準備馬上出發,趕緊去把吉他還給店家。
“你要走了?”許斐文問。
“恩,說好吉他用完就還回去。你們喫吧。”說着便跟桌上的人打着招呼,提起琴盒就走了出去。
深冬夜晚的星星顯得格外清晰,呂履大口呼吸着迎面過來的晚風,如釋重負後憋悶了許久的胸腔,貪婪地感受着涼風過肺的清爽。雖然他仍然不確定什麼才能夠填補內心的空缺,但至少塞點什麼進去也許就會不一樣。今天他塞進去的,就是面對過去的豁達和直視那空缺的勇氣。
晚上的金山路有些冷清。呂履開到琴行,卻發現琴行並未開門營業。走下車,捲簾門上的通知寫着“有事外出,有事請電聯。”的字樣。呂履撥打了幾次上面的號碼,卻都無人接聽。他擡頭看了一眼門面上的“TGIF”,想起昨天提到今天是禮拜五時店家的神情,像是他知道今天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等了許久,上面的號碼也沒有回電,他只能提着琴盒無奈回家。
回到家,洗漱過後準備睡覺,突然接到了園園的電話,她並不經常給呂履打電話。他接了起來。
“驢哥,睡了嘛?”園園問道。
“還沒,準備着呢。怎麼了?”呂履說。
“奧,沒啥,想問問前兩天送可馨的衣服她覺得怎麼樣,好的話我再給送兩件。”園園說。
“額,園園,對不起,一直沒告訴你們,我和可馨幾年前就離婚了。你送的衣服我一直存着,要不還是還給你吧。”呂履有些慚愧地說。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小會兒,才說:“留着吧,總有一天你會碰上她,到時候再幫我給她就行。你早點睡吧,晚安。”說完,園園就掛了電話。
這些年園園幾乎每次送過衣服,都要打電話來問問,每次對她撒謊都讓呂履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是拿園園當外人嗎?絕不是,一見面就鬥嘴,就像是嘴上罵着對方傻逼,但心裏當着彼此兄弟姐妹的那種關係。但他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與大家解釋,他和可馨這段被所有人祝福着的婚姻,才走了幾年就不再延續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園園一定會在許斐文到家後,質問他是否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呂履想到,好兄弟幫自己守了這麼久的祕密,卻要因爲自己的豁達和勇氣,要好兄弟陷入妻子對婚姻感情的考驗中。
園園並沒有回覆。呂履不知道是她還在生氣,還是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再次上臺的喜悅沒有讓呂履開心多久,就又陷入了自責中。他想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儘量幫他們的酒吧,想一個好的創意。
年前的工作已經所剩無幾,傑瑞和維納的合作也總算是告了一個段落,雖然還不清楚最後雙方達成合作的具體內容,但從結果上來說,傑瑞方應該達成了與維納長期合作的目的。
一覺醒來,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呂履像往常一樣去食堂喫早飯。經過昨天的上臺後,他確實感覺到走在公司的大樓裏,時不時會有人將他認出。但這並不完全是好事,因爲別人知道的不僅僅是他的表演,還有他破裂的婚姻。
隔壁桌的兩個女子看着手機上的視頻,討論着。
“誒,她這條絲絨裙真好看,我特別喜歡她這個蝴蝶結。”
“是啊,我也打算放假去理她這個公主頭。”
“這麼年輕就是維納的財務總監部總監了。”
呂履想起,第一天合作會議的時候,維納的財務因病未能到場。想不到那麼大的集團,財務總監居然是個年輕姑娘。
呂履買了杯加糖加奶的咖啡,就離開了食堂。
似乎每天只要是在這個時間去等電梯,就總能遇到劉姐。劉姐今天看上去有些疲憊,但見到呂履,心情就好了一些。她笑着說:“沒看出我們呂經理這麼有故事。”
“這不是劉姐給的機會嘛。”呂履陪笑道。
“嘿嘿,沒事兒奧,小呂,姐給你物色物色,咱們重新開始。”
“不麻煩劉姐,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自己一個人也挺好。”呂履說的是實話,哪怕能夠直面過去,也不代表他已經做好準備走入一段新的感情。
“哈哈,那什麼時候想找了找姐說。”劉姐笑着走出了電梯。
走進部門時,三五個人正圍着小倪的辦公桌和她手中的手機,以至於並沒有覺察到呂履進來。
“你走的早,沒看到,現在公司朋友圈都在傳這個視頻。”其中一人對小倪說道。
“是挺漂亮的。”小倪看的入神,點着頭說道。
“你把視頻往後拉,她唱的紅豆也特別好聽。”
呂履有點鬱悶,明明因爲昨晚的上臺,自己還有點沾沾自喜,還想着到辦公室如何應對下面人的追問,可哪像,連他進來都沒人注意。他決定,這咖啡就當是給自己買的算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辦公室,小心地旋轉着門把手,在關上門的一瞬間,門外傳來了視頻中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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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
還沒跟你牽着手,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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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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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