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過去那些過不去的人 >第26章 不幸萬幸
    第26章不幸萬幸

    中老年作息的生物鐘準時準點地把蒙在被中的呂履叫醒。

    洗了洗乾澀的眼睛,衝了個澡,簡單吃了幾口早飯,便下了樓。

    一夜過後,大雪在這一年的年尾,才悄悄然地落滿了這座城市。白色總是和這積雪承壓後發出的咯吱聲音十分般配。行人體內呼出的白色溫度,由氣轉液的樣子,就像是這深冬的寒冷,獨有的表達方式。

    呂履一邊追逐早起人們留下的足印,一邊體會這不斷吸入體內的寒冷。掃去前後車窗的積雪後,上了車,待車稍稍熱身,就開往城北的方向。

    節假日的第一天,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平日起的那麼早,加上這城北一半的常住人口都是學生,以及這化雪的天氣,所以今天往城北方向的高架尤顯得好開。呂履照着手機上的地址,終於在穿過一片老建築羣的狹窄小路後,找到了地址上標記的那所已被廢棄的特殊教育學校。

    和之前段總的照片上相比,雪後的學校從外面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破敗。可走進校舍,歪歪斜斜的長凳,被累放起來的課桌,大廳內的黑板塗滿了發泄情緒的文字和圖畫。課桌上散落的菸頭、礦泉水瓶,地面上隨處可見的各式生活垃圾,樓道里被扯碎的書本和破舊衣裳,這裏早就沒了絲毫學校的舊影。不時有塵土從樓頂散落下來,易拉罐被風推搡着與地面擦磨所發出的刺耳聲音,都在提醒來者,這樓不宜久留。

    走出校舍,就看到了照片上的操場。應當成對的球門,也只剩下了靠東的這一座,原本用來將球網撐起的輔助立杆已經被人推倒,被扯破的球網掛在門框的角上。操場北面是石階看臺,相對說來,那一片算是乾淨了不少,校舍那側的攀緣植物,順着臺階上方的整片牆壁,逐漸向看臺的方向鋪了過去。

    站在操場中心的位置,遠遠看到校舍上的幾個字,愛思樓。而看向操場另一頭,應該就是許斐文所說被人盤下來的閱覽室。

    呂履慢慢走了過去。說是被人盤下來開的書店,卻沒有店名,入口的擡頭處仍然可以看到閱覽室的字樣。書店沒有開門,門口的黑板上寫着到店新書的名字,以及一些廣告,從廣告上看,似乎平日裏還有人在這裏學繪畫。

    呂履想問問許斐文,在別人這麼安靜的店邊上開個酒吧,真的不會有矛盾嗎?可撥通那人的電話,就和之前的大多次一樣,無人接聽。

    他又繞着學校走了幾圈,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設計思路。甚至在他看來,光清理這塊地方都是耗時耗力的事情。又有什麼理由,讓年輕人跑到這麼個地方的酒吧來消費呢?

    正當他準備返程時,手機響了起來。手機上的斐哥二字,讓他壓不住自己的怨氣,接起電話來就嚷了過去:“許總,爲什麼每次有事找你的時候,你的電話永遠是無人接聽呢?”

    電話那頭沒有迴音,隔了會兒,才傳來一個似乎帶着哭腔的女聲,是園園。

    “驢,他在手術。有什麼事我幫你轉達吧?”

    “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呂履快速地往學校外奔去。

    “渚大附院。”

    呂履寬慰了幾句,就趕緊上了車。他顧不上路面上仍未化的積雪,開着限速,就直奔醫院。終於在神經內科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見到了有些憔悴像是整夜未睡的許夫人。

    呂履趁園園還沒有注意到他,停下來緩了緩,再慢慢走過去坐到她的邊上說:“昨天在公司見他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園園很平和,慢慢地說:“蠻早前,我就覺得他的臉像是有些歪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比較明顯。有天早上,我看他扣襯衫釦子扣了好久,就覺得有點奇怪。半年來我一直勸他去醫院檢查,可他就是不當回事兒,每次提到這事情,他都說我想太多。最近聽說你們在談一個很重要的合作,他加班也比之前多了起來,我就很擔心他工作勞累。昨天晚上回來後他突然跟我說要去醫院查一下,磁共振檢查後,主治醫生說他腦中有條血管重度狹窄,已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堵塞。”

    她繼續說:“我找了好多人,脫朋友找關係,都聯繫不到這個醫院的專家。幸好,碰上了好心的主治醫生,王大夫說不能再拖了,就給安排了牀位,今天上午就進行了動脈取栓手術。”

    呂履心想,渚大附院,已經是這座城市最好的三甲醫院,每天人滿爲患。對於這種級別的手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安排好牀位和手術,不知道,是說不幸中的萬幸呢,還是說病情確實已經到了拖無可拖的地步。

    呂履問:“手術成功率怎麼樣?”

    “王醫生說不到五成。但是當時的情況,繼續拖下去只會讓以後再手術的成功率變得更低,並且,不手術隨時都有可能突發腦梗,我和他商量後,還是決定做了。”

    “那餘下五成多可能是什麼。”呂履給園園遞過一張面紙。

    “由於是大腦中動脈,血管的位置比較隱蔽,即使是附院的醫療水平,也不能避免手術過程中的腦出血。並且位置周圍的血管不多,支架如果放不好,可能今天的手術就白做了。所以最壞的結果...是他可能下不了手術檯了。”說到這裏,園園已經有些哽咽,“手術即使成功,也不排除併發症的可能,王醫生說併發症就是癱瘓。”

    呂履在園園的背上輕拍了一下:“我不是醫生,我大概不能說‘一定會沒事’那樣的話來。但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比較不容易失望。”呂履用着不大中聽的實話安慰着園園。

    兩人沉默許久後,園園問道:“驢,你和他算是好朋友吧?”

    “當然。”大學同窗4年的好友,走入職場的同期,對於大多都是獨生子女的八零一代,同學就如同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你們年會那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園園平和地說着。

    “恩,抱歉,一直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們。不想讓跟我親近的人爲我擔心罷了。我告訴了許斐文,而且是我要求他不要告訴你的。實在抱歉。”呂履不等園園說完就接過了話,他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欠園園一個解釋。

    “那天你睡得很早吧。”園園依舊平和着說,似乎她並非是要呂履對那件事情做什麼解釋。

    “恩,有點事兒,年會提前走了。事兒辦完就回家睡了。”呂履有些不明白園園的意思。

    園園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擊了幾下,放出了一段語音。

    “驢那小子喝多了,我陪着他,等下送他回去。要晚點回來,你先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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