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顧菲菲悲傷地咬着脣，她扯住他衣服的下襬，輕輕搖了搖，“子軒，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說他想和他在一起，那時他鬼迷心竅的說出要結婚這樣的話來刺激她，當時他只是很生氣，氣她那麼輕易的就可以操縱他的情緒，左右他的想法，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再次毀了他。
還好，他沒有放開她。
耳邊有風颳過，蕭子軒跑累了又換成快走。
終於在晚上六點前到了飛軒樓下，有下班的人羣陸陸續續從大廳走出來。
幾乎是在人羣的最後面，他看到了慢悠悠走出來的顧菲菲，她上身穿了一件淡粉色薄毛衣，襯托得臉蛋也粉嘟嘟的，緊身的牛仔褲顯得腿部纖細筆直。
她剛走出來就看到了站在辦公大樓廣場上的蕭子軒，外套搭在手腕上，看見她時嘴角上揚，他在等她呢。
顧菲菲小跑到他身前站定，聽見他喘着粗氣，初冬的冷天，額頭上有微微汗珠，全身都散發着溫暖的氣息。
雖然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但她似乎還不習慣於親密的挽着他，只在距離他兩步左右的位置站好，目光柔柔的看着他。
他上前一步眼中有複雜的情愫，擡手揉了一把她的頭髮，又柔又滑的髮絲撓得他的手心癢癢的。
顧菲菲被他揉發的動作弄得微微臉紅，習慣性的去抓揹包的肩帶，才發現今天換了一個單肩包。她擡起長睫，“子軒，聽說公司要舉辦年會了是真的嗎？”
“嗯，每年年底都會有。”
她眼中亮亮的，似乎一點也沒有受顧櫻的影響，而顧櫻說的那些話卻讓他永生難忘，身旁這個人爲了他不顧一切的留下來，他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內疚。
蕭子軒脣邊泛出一絲苦笑，她還真是變了許多，以前她總是告訴他，她藏不住祕密，也撒不了謊，現在倒是學會了騙人，還把他騙得那麼慘。
顧菲菲擡頭就發現蕭子軒居然落後，他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望着她，脣邊有一抹笑容，眼神奇奇怪怪的。
“子軒怎麼了？”她走過去，他鼻尖聞到一股屬於她的香氣。
蕭子軒換上一個笑容，“沒事，帶你去喫好喫的。”
子軒說的好喫的對顧菲菲來說真的是人間美味，一天不喫心裏發慌。但對蕭子軒來講，恐怕算是噩夢。
她站在陳阿姨開的那家麻辣燙門口，發了一會呆。子軒怎麼會帶她來喫麻辣燙？他最怕喫辣椒的。
真要在這裏喫飯？顧菲菲猶豫着，但蕭子軒已經走進去坐好。顧菲菲抿了抿脣走了進去。
這家店只有五張桌子，店面陳舊，但打掃得很乾淨。蕭子軒把菜單推到顧菲菲面前讓她點。
菜品還是那些，沒怎麼變，而子軒也在這裏，她和他終於可以在一起，顧菲菲心裏漫着絲絲甜味。
老闆還是陳阿姨，顧菲菲一眼就認出她來，但陳阿姨至少五十幾歲，記性可沒年輕人好，初看這兩個年輕人是覺得有點面熟，等菜上了桌，陳阿姨才突然想起來，笑呵呵到：“小姑娘又帶男朋友來啦？”
顧菲菲臉一熱，嗯了一聲。
結果陳阿姨轉身樂呵呵的拿來兩瓶礦泉水擺在蕭子軒面前，“小夥子兩瓶夠嗎？”
這下輪到蕭子軒一臉尷尬的說了聲夠了。
時隔六年，陳阿姨還記得這兩個小年輕，因爲蕭子軒長相出衆又很有禮貌，喫一次麻辣燙至少要喝兩瓶礦泉水。而顧菲菲以前嘴跟抹了蜜似的，每次進店喫飯都陳阿姨的叫着，聽着讓人舒坦。
看樣子兩個人還在一起呢，這年頭從一而終的人真不多了，陳阿姨偷偷看了兩人幾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跑進後廚，很快端來兩杯梅子酒。
酒香撲鼻，夾着一股濃濃的梅子的酸甜味，顧菲菲不愛喝酒的人聞着都覺得香。.七
“嚐嚐，不醉人的。”顧菲菲忙伸手去接陳阿姨端來的酒。
手指上小小的銀色戒指並不搶眼，但眼尖的陳阿姨還是看到，下意識去看旁邊這個英俊的小夥子，發現他左手上也戴着同款戒指。陳阿姨那個樂得，像是她家嫁了女兒似的。
顧菲菲抿了一小口，果然清香，一點也不辛辣。
子軒這次只喝了半瓶礦泉水，兩人走時陳阿姨還招呼兩人再來，陳阿姨樂呵呵的顧菲菲和蕭子軒的背影，嘴裏唸叨着：“這帥小夥真不容易。”
夜風絲絲侵入皮膚，帶走了那一丁點酒意，顧菲菲一邊走一邊低頭看着路面。人行道上到處可見攜手而走的情侶，顧菲菲朝他走近伸手挽着蕭子軒的臂膀。
蕭子軒突然停下來，路燈下他的輪廓看起來格外憂鬱。
“菲菲。”
“嗯？”
“我們去南海吧。”
她腦海裏第一反應是明天還要上班，然而她望進他深沉的眼睛時，那裏有不容拒絕的堅定。
“好。”
他笑了，彎腰在她額上輕吻。
他似乎吻得依依不捨，就像他和她馬上就要分開，這讓顧菲菲感到有點不安。
第二天在小仙女的尖叫中菲菲請假和蕭子軒去了南海，這裏四季如春，真如照片上拍的那樣美，天很藍，雲朵很低，海水倒映出正片藍天白雲，就像天空的鏡子。
清晨去海邊看日出，下午會去逛集市，晚上聽着海潮入睡。
她覺得這一切都那麼讓人難以置信，她和子軒真的來旅遊了，之前她懇請了好多次，都被子軒以功課很忙爲由拒絕，當時她覺得自己還不如一臺電腦重要，現在想想這醋喫得太莫名其妙了。
晚上，顧菲菲打開酒店的電視，隨便選了一部電影窩在地板上看。蕭子軒坐到她身後，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她感受着他的帶來的體溫，想着這些天的放縱過度身子不由得縮了縮。
身後的人露出一個笑容，哄到：“別怕，我也沒勁了。”
顧菲菲臉好熱，還好他在身後根本看不到她的窘迫。她假裝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但心臟還是跳得好快。
“菲菲……回家吧。”
顧菲菲身子一怔，手上的遙控器差點沒拿穩。
蕭子軒扳過顧菲菲的身子，讓她面對着自己。她這才發現，他眼裏氤氳着霧氣。
“回家吧，你爸媽會着急的。”
子軒他在胡說什麼！顧菲菲顫抖着肩膀，遙控器從手中滑落。外面海水撞擊着礁石，聽得人心裏慌慌的。
“你都知道了？”
“嗯。”
顧菲菲心涼了半截，但還是不死心的問到：“顧櫻告訴你的？”
“對。”
慶幸顧櫻告訴了他，要不然他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她依然愛着他，和他一樣，從沒停止過。
“我會在這裏等你。”他說得非常肯定，連眼神都非常篤定。
她不要子軒等她，等一個人太痛苦，尤其是在沒有任何音訊的情況下。那種渺茫的堅持得不到任何人的認可和支持。
顧菲菲連忙搖頭，“子軒，我不要回家，我不要。”淚水劃過臉頰，她握住蕭子軒的手，她這一走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那邊的世界有太多不確定。
難道他就捨得嗎！蕭子軒把她腦袋按進他懷裏，一遍一遍撫着她的髮絲。
“傻瓜，哪有人不要家的。”
這一夜她在他懷裏哭醒了好幾次，如果有任何可能說服子軒，顧菲菲都不會這樣絕望，她太瞭解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怎麼也不會改變，所以當初她才瞞着他。
顧櫻這傢伙害死她了。
美好的旅行就這樣結束。回到家的那天，蕭子軒把書還給了顧菲菲，把臥室的門關上，“早去早回。”他說，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蕭子軒到客廳的陽臺點燃了一根菸，他不清楚自己這麼做到底是錯還是對，他只是憑着記憶中對媽媽的那種渴望支撐着他做出這個決定。
趁他還有點理智，他不希望她所愛的女人內疚一輩子。
煙燃了一根又一根，臥室裏越來越靜，蕭子軒的目光越來越冷。
突然聽到啪嗒一聲，蕭子軒衝向臥室，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顧菲菲的臉煞白。
他腳步邁得很急，臉色陰沉，
她朝蕭子軒甜甜一笑，“糟糕，是真回不去了。”
蕭子軒看她坐在牀尾，那本書掉落在她腳下，白色的紙張上沒有一個字體。
顧櫻說在這個世界她只能依靠他，他突然明白這意味着她們已經接受了菲菲的選擇。
“子軒，我想……我們應該佈置一個嬰兒房了。”
她垂眸，聲音又輕又軟，卻一字字敲進了蕭子軒的血液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