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蕭詡顧莞寧 >第八章 交鋒(一)
    來人正是顧謹言。

    沈氏滿臉的怒容還沒來得及收斂,盡數落入顧謹言眼中。

    “母親在爲何事生氣?”顧謹言走上前,關切地問道。

    沈氏滿肚子的怒火,在見到兒子之後,頓時消失了大半,故作輕描淡寫地應道:“也沒什麼大事。我打發碧玉去請你姐姐過來用晚飯,她今日多練了半個時辰的箭,說身子疲累不過來了。”

    “我想着,再累也不至於連到榮德堂來的力氣都沒有。正打算讓碧玉再去依柳院一趟。”

    “還是算了吧!”顧謹言想也不想地勸道:“練箭確實最耗臂力體力。姐姐既是累了,就讓她好好歇着。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沈氏瞄了顧謹言一言,脣角似笑非笑:“你倒是一心向着她。”

    顧謹言理所當然地接過話茬:“那是當然。我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長姐,不向着她向着誰?”

    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長姐……

    沈氏目光一暗,不知想起了什麼,眼底涌起復雜難言的恨意。

    她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茶碗。

    纖細的手背青筋畢露。

    “母親,你怎麼了?”顧謹言被沈氏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惹得母親不高興了?”

    沈氏回過神來,將心裏洶涌澎湃的情緒按捺下去,柔聲安撫道:“沒有的事。我剛纔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一時有些激動,和你無關。”

    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晚飯已經擺好了。莞寧不來,我們也不必等了,現在就去用晚飯吧!”

    顧謹言有些疑惑地看了沈氏一眼:“母親真的沒事麼?”

    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再有幾天,五哥就要領着青嵐來了……

    再忍上幾日就行了!

    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出什麼差錯,更不能惹來任何人的疑心。

    沈氏暗暗定定心神,露出顧謹言最熟悉的微笑:“母親什麼時候騙過你。快些隨我到飯堂去,免得飯菜涼了。”

    顧謹言素來聽話,乖乖點頭應了。

    沈氏見總算把他糊弄過去了,暗暗鬆了口氣。

    ……

    隔日清晨。

    休息了一夜,顧莞寧痠疼的胳膊恢復了一些力氣,總算能穩穩地端着飯碗了。不過,動作免不了比平日遲緩一些。

    琳琅忍不住說道:“小姐,還是讓奴婢餵你吧!”

    “是啊,反正這裏也沒外人。”身材窈窕面容俏麗的玲瓏也是一臉心疼:“沒人會笑話小姐的。”

    顧莞寧聽得失笑不已:“行了,你們兩個別大驚小怪的。我昨日多練了半個時辰的箭,胳膊痠疼也是難免的。過上幾日,適應了就會好了。”

    琳琅略一猶豫,張口勸道:“練箭太辛苦了。依奴婢看,小姐還是別練了。陳夫子也斷然不會因此生氣的。”

    玲瓏立刻接過話茬:“琳琅說的對。練箭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奴婢自小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現在也不過練至百步開弓射箭的地步。小姐每天都在內院裏待着,又有奴婢隨時在一旁伺候。箭術練得再好也派不上用場。何必這般折騰自己。”

    顧莞寧淡淡一笑,並不多解釋:“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

    那段生死逃亡朝不保夕的歲月,早已深深地鐫刻在她的腦海中。縱然之後數年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她也從未忘懷過昔日的狼狽痛苦。

    現在勤練箭術,將來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這點辛苦實在不算什麼。

    琳琅和玲瓏伺候顧莞寧幾年,熟知她的脾氣,知道再勸也是白費口舌。無奈地對視一眼,各自怏怏地住了嘴。

    ……

    丫鬟們好糊弄。

    沈氏可就沒那麼好打發了。

    沈氏昨天憋了一肚子火氣,今天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剛一進正和堂,就迫不及待地當着太夫人的面發作了。

    “婆婆,兒媳有些話,實在不吐不快。”

    “莞寧昨日在女學裏多留了半個時辰,隨着陳夫子練箭,還對陳夫子說,以後每天都是如此。這麼大的事,她不和長輩商議就自作主張,實在是肆意妄爲。”

    “她一日日大了,主意也越來越高。我這個當孃的,是管不住她了。只得厚顏請婆婆多多管教她。不然,兒媳日後實在無顏去地下見她的父親……”

    沈氏先是滿臉怒容,說到後來,卻哀傷難過起來。

    太夫人聽了這番話,反射性地皺眉看了過來,眼中滿是不贊成:“寧姐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氏眼眶微紅,拿着帕子輕輕擦拭眼角。

    宛然一個憂心女兒卻無力管束的可憐母親!

    好精湛的演技!

    顧莞寧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流露出委屈之色:“母親還沒聽我解釋,就先給我定了罪。祖母也不想聽聽孫女心裏的想法麼?”

    顧家這一輩共有四個孫子五個孫女。

    太夫人最看重最疼愛的,自是顧莞寧姐弟兩個。

    顧謹言年紀尚小,自出生以後一直養在沈氏身邊,和太夫人的接觸不算太多。

    顧莞寧卻自小就愛黏着太夫人,相貌又肖似其父顧湛。真論寵愛,她纔是太夫人的心頭寶,無人能及。

    太夫人一見顧莞寧盈然欲泣的樣子,頓時軟了心腸,聲音也柔緩了下來:“誰給你定罪了。你這丫頭,也不知隨了誰,受不得半點委屈閒氣。你母親說你幾句,你也聽不得。這副脾氣,將來嫁了人可怎生是好。誰家能容得下這麼大脾氣的兒媳。”

    最後這一句,不知是在說顧莞寧,還是有意無意數落小題大做的沈氏。

    沈氏擦拭眼淚的動作頓時有些僵硬。

    顧莞寧瞬間破涕爲笑:“還是祖母最疼孫女了。孫女以後誰也不嫁,就一直留在祖母身邊孝順祖母。”

    “又說傻話了。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祖母身邊多的是伺候的人,少了你這個淘氣搗蛋的,祖母還能省點心多活幾年。”

    太夫人嗔怪地瞪了顧莞寧一眼,眉眼卻舒展開來,眼裏也有了笑意。

    顧莞寧心裏有些酸澀,聲音略略低了一些:“祖母,孫女說的都是真心話。”

    前世那樣熾熱的愛過恨過,後來心如灰燼,不得已嫁了人,還生了兒子。可她的心裏,猶如一潭死水,再也沒漾起過半點漣漪。

    這一生,她不會再嫁人!

    不會再傻乎乎地捧出一顆真心任人踐踏!

    太夫人只以爲顧莞寧是出於少女的羞澀不願多提嫁人之類的話,不由得莞爾一笑:“好好好,都依你。你不想嫁人,以後就一直留在祖母身邊好了。”

    顧莞寧順着太夫人的話音道:“這可是祖母親口答應過的,以後可不能逼着孫女嫁人。”

    沈氏暗暗咬牙。

    不是在說顧莞寧自作主張習武的事情麼?

    怎麼話題忽然又轉到嫁人不嫁人了?

    太夫人果然是個偏聽偏信又偏心的老糊塗,被顧莞寧幾句話就哄得樂呵呵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莞寧,你別左顧言他。更別仗着祖母疼你,就任性肆意爲所欲爲。”

    沈氏放下手中的帕子,語氣頗有些嚴厲:“你老老實實地說清楚,昨天練箭的事,到底是誰慫恿你的?是你身邊的丫鬟,還是陳夫子?”

    想攀扯她身邊的人?

    顧莞寧目光一冷,看向沈氏:“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她們都無關。”

    ……

    那清冷銳利的目光,和顧湛生前如出一轍。

    沈氏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眼前這個明豔奪目高傲的少女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女兒。是她血脈的延續。她應該愛她如生命如至寶!

    就算爲了定北侯夫人的身份,她也該表現出身爲母親的疼愛和憐惜。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每當看到那張神似顧湛的臉孔,看到顧莞寧的神采奕奕顧盼飛揚,她的心底就會涌起無窮無盡的怨懟和痛苦。

    被逼着和心愛的人分離,被逼着嫁給毫無感情的丈夫,還生下了他的孩子。她心中只有憤恨和憎惡,哪裏來的憐愛疼惜?

    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喜歡這個女兒。

    所以,平日對顧莞寧也格外冷淡。

    母女兩個的疏遠,在定北侯府的內宅裏不是什麼祕密。吳氏方氏她們都心知肚明,更瞞不過人老成精的太夫人。

    顧湛早逝,她留在侯府守寡養育一雙兒女。太夫人對她這個兒媳,不便苛求太多。對顧莞寧格外疼惜縱容,也不無憐惜補償的心思。

    顧莞寧對她這個母親,平日還算順從,從未像這般頂過嘴。

    更未用那樣陌生又銳利的目光看過她。

    是哪裏出了差錯?

    爲什麼顧莞寧忽然就變了?

    沈氏沒來得及細想,耳邊又響起顧莞寧冷然的聲音:“母親對我有什麼不滿,只管衝着我來,不要攀扯到我身邊的人。”

    聽聽這是什麼語氣?!

    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沈氏隱忍的怒火瞬間升至頂點,霍然站了起來,保養得猶如少女一般白嫩的臉孔漾起憤怒的紅暈:“顧莞寧!你怎麼敢這般和我說話?你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哪本聖賢書教過你,可以這樣頂撞自己的母親?”

    尋找失落的愛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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